48【变故】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好像一切都在一瞬间变成了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模样。 这何止是“高危折叠区”，说是“超危”应该也不为过了吧。 丛越冒头冷汗，哪怕已经顺着面颊滑下，也不敢分神去擦。他看着眼前那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穿着校服的瘦瘦小小的女生，像在看来自地狱的恶鬼。 从她身后蔓延的阴影企图将他们拖进炼狱，即使他们此时所在，与炼狱也无甚差异。 暂时接手指挥位的三道杠浑身浴血，状态好不到哪去，不过军刺的表情似乎比他痛苦得多，感知的错位让他们每个人都深受其扰。 何律最后来得及告知他们的内容，只是“不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军刺持刀而立，时刻替三道杠警戒着周围的情况，不能相信此刻的直觉，又被感知欺骗着，身为哨兵便只能依靠最为原始的视觉进行观测。 他沉默地退后了两步，挡在丛越的身前，明明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伤口，疼痛却真实得几乎令他奔溃。好在，虽然感知不到自己的，他也知道这是谁的五感，不至于像刚出现这个状态时的茫然无措。而这样的疼痛，至少还能让他确认自己的存在，即使混乱，他也没彻底丧失作为哨兵的能力。 军刺习惯性咬咬牙，又在没得到来自自身的反馈后停下动作，目视前方，问的却是丛越的情况。 “队长怎么样了？” 语气关切而不安。 丛越是他们形成目前的队形之前最后只能被袭击的，如同何律提到过的规则那样“再一再二不再三”，而第四次，更是近乎全力一击的程度，若不是何律与丛越的反应都挺及时，现在他就该头颈分离了。 然而即使如此，那阴影形成的镰刀依旧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淌出的血液几乎将他的衣服染红。其实这样的情况哪怕真的只由哨兵本人承担，只要由向导引导好情绪，控制他们的感官，疏导他们的精神力，以哨兵的体质也能很快恢复。 可该死的，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身上出现的现实扭曲，将丛越的感官扭曲后降临在了他们唯一的向导身上。 “不太好……开始发热了，我、我不确定是不是结合热。” 丛越身上降临的是军刺的五感，其实这个时候问承受着何律五感的三道杠才应该是最准确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向导的五感中和了哨兵的负面感应，三道杠还算是他们当中状态最好的了。 作为四人里唯一突破了规则安全范围的三道杠自然承受着更多的攻击，此刻他轻松躲过一个，没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多余的伤口叫队友困扰。 他抿了抿嘴，随后不是那么情愿地说道：“支援什么时候来？” 第一场感官扭曲出现的时候，何律就意识到这不是他们能够处理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传递了信号，以防万一。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连一个打开“门”的能力都没有了。 连自己的五感都无法分辨，想要凝聚精神力更是难上加难。他们几乎就是守在安全出口的门前，无法寸进半步。 憋屈的挫败感与哨兵自身的骄傲让他们谁都不是很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好在为了避免全哨兵队会出现的这种情况，何律在最开始就给他们留下了明确的指令，跟随他的哨兵即使再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违背他的命令。这是他们小组最基本的法则，所有人都默认着顺从，坚定不移地执行。 哪怕这与他们哨兵本身的执着相悖，可他们不能不在乎那一条优先执行的内容。 丛越在这方面倒是没有正统哨兵那样的矛盾，甚至是支持主动求援的。比起哨兵的骄傲，活着对他而言更重要一些，何况他们的情况都不算好，相当懂得审时度势的哨兵倒是有那么一点向导会有的思想觉悟。 他看一眼何律手上手环的情况，没有闪烁，没有反馈。 按捺住控制对方无意识捂住咽喉的动作，如果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能缓解对方幻觉般的疼痛的话，在他不会真正伤害到自己的前提下，丛越到底不忍心阻止。 毕竟对方的痛苦很大原因是由于自己。 责任感过高的哨兵很难不将这样的错误归责于自己，面对同伴的询问，他没办法将他们都希望发生的情况实际却并不如愿的事实说出来，可他更做不到欺骗如此信任他的同伴们。 情绪难免激动起来，负面情绪汹涌的哨兵双目赤红，愤懑不洗，道：“……还没有回应！” 他们不知道何律选择的优先联系人的人，不过既然是对方做出来的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他们同时也向系统传递的信息，只是等待汇报处理到底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丛越焦虑得无从下手，甚至想要同他的组员们求救。无论是范佩阳的实力还是唐凛的能力，他都是非常信任的，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事情，从祁桦那出来之后，是他们给予的安全感救赎了他。 然而在危机四伏的现在，他竟然优先想到的还是他们。不由地暗自唾弃自己的卑劣，有福同享也就罢了，在这个时候拉他们下水，他成了什么恩将仇报的人不成。 他也是一个哨兵，一个应该作为保护者存在的哨兵。 起伏太过不受控制的情绪，哪怕此刻感官的错位而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然而丛越还是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以免加重何律的负担。 他多少还是有些自觉的，作为一个相当听话，会配合向导的精神梳理的哨兵，他的本质忠诚而温良。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特性，才会让唐凛与何律都信任他的人品与能力。 在丛越平复下心情的时候，三道杠那边的战斗却愈演愈烈起来。 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那核心幻化成的女学生机械地重复着抓挠自己手臂的动作，表情扭曲着，像是愤怒，也像是恐惧，身后巨大的阴影膨胀数倍，将原本与她旗鼓相当的三道杠打得节节败退，当利刃划破三道杠的手臂时，军刺第一时间感觉到了疼痛，眼角抽了抽，忍不住骂了句什么，对丛越交代一句：“守好我们队长。”就冲上去帮忙了。 身为哨兵，丛越其实也应该加入战斗的，可是他们谁都不敢放任现在这个状态的何律不管。 他们对于向导的结合热了解并不多，他们本身也没学习过相关的内容，他们甚至无从推断何律陷入这种状态会不会也是折叠区的误导，贸然精神链接、且不说他们现在还能不能做到这样，又会导致什么后果。 最终，丛越只能像个雕像，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帮不上忙的废物。 忽然间，他听到身后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呀，好热闹啊。” 下意识护住何律的同时，丛越戒备地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面容昳丽的青年，懒洋洋地随意站着。 察觉到他的目光，还饶有兴致地冲他挥了挥手，眼里倒是半点笑意也无。 若不是厮杀声清晰可闻，丛越恐怕会以为对方是来此游玩的旅客。 “介意这里给我包个场吗？当然，你的意见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