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雨临书》（107）碧柳春风数雏鸟

    2022年3月21日

    第一零七章，碧柳春风数雏鸟

    雄关城雄踞西北千里黄土，三月春风不远万里自柳州吹来这地，稀稀疏疏的野草堪堪破土而出，沉寂了许久的雄关城再度人声鼎沸，各路商甲行客来来去去，辽州凉州甚至豫北的三洲修士也会来参加今日的春关大集，平民百姓多的是凑个热闹，携儿带女的出来透气，苦修灵气闭关了一个冬日的修士也借此共研大道，找寻天材地宝。

    街市之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混杂着数位隐藏于其中的修士，齐乾坤出门以后便觉得甚是不安，距离成事之日越发接近，他对于当康与东海答应他的条件有十分把握，整个北陆有头有脸的修士定会齐聚灵虚宗，妖族完全可以在那时将这些北陆修士的中流砥柱一网打尽。

    蓦然他的眼前浮现洛兰熟悉的容颜，他暗自轻叹，妖族大业近在眼前，他已是没有儿女情长的机会与时间。

    周围大部分的修士灵识都或明或暗的出现在齐乾坤的脑海中，可离他不远的那间铺子中却有一个深邃的黑洞阻碍着齐乾坤的灵识。

    楚无涯同时抬头，看向正肆无忌惮扫过这片的齐乾坤那处，旁边的小姑娘还在为一块青蓝绸缎与店家争执不休，如意为了一两碎银的价格与精明市侩的老板拉扯不断，老板吃准小姑娘对这片绸缎的喜爱，就是喊准三两的价格不松口，可如意心中有苦说不出，自家阿哥如今口袋空空只有四五两的碎银，能便宜一两也是赚，便也不厌其烦的和店家说个不停。

    楚无涯神魂传来熟悉的感觉，他知道这便是那玄而又玄的天道指引，近处那张扬的修士应该就是自己此番北上的契机，他立马将三块小石子扔给店家，夺过店家揣在怀中的锦缎，拉着如意的小手走出商铺。

    小姑娘被阿哥猛地拉出店铺，没回过神来的小姑娘刚想好好说道说道楚无涯的浪费行为，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小嘴巴长得大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喝了几口还有些凌冽的西风。

    “站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楚无涯来不及与她解释，吩咐她之后便快步向齐乾坤走去，街道之上来往嘈杂，楚无涯也不方便显出魔气，只得以rou身推开一个个挡在前面的行人，朝着齐乾坤而去。

    齐乾坤感受到了楚无涯的来意，他不断南行，很快沿着街道走出雄关城，待周围人迹稀罕，他便坐在旁边的大石之上，很有兴趣的猜着身后那人的来意。

    “你是妖族？”楚无涯一见到齐乾坤便顿觉不适，看着他强硬有力的身体，很是肯定的说出这话。

    齐乾坤冷笑一声，不由分说的化作一道残影冲向楚无涯，“好奇会害死人的，等你接住我这一拳我再告诉你答案！”

    楚无涯身边魔焰已然浮现，他一指点向齐乾坤，昭昭的魔焰形成一道黑墙，齐乾坤一拳打在上面，紧紧在黑墙之上裂出一条缝隙。

    齐乾坤大惊，从未有人能够仅以平常的术法抵挡自己的一拳，他此刻终于正视起这个尾随自己的莫名男子。

    “你原来也是魔族。”楚无涯听到齐乾坤的这话还是有些不适，可惜纵使他心中诸多不愿意，满身的黑炎与霸道的魔气却是他不能遮掩。

    齐乾坤不知为何，发觉面前男子浑身魔气之后便收手不击，反而很是客气的朝他伸出手，“齐乾坤。”

    楚无涯的心跳剧烈跳动，体内那一道隐藏的气息更是激的他全身魔气涌动，就连元婴也发出黑光，他看向齐乾坤伸出的手，还是同样礼貌的和他相握。

    “楚无涯。”

    齐乾坤闻言更是加大力度，紧握住楚无涯的手，“原来你便是昔日焚星门的大师兄，强闯豫州镜正城的楚无涯，我对你的事迹甚是推崇，阁下仅以化神之境便敢只身闯入豫州洛家的蟠龙山，而今再度潜心修炼出关，想必魔功已经大成。”

    齐乾坤恭维的好话张嘴就来，反倒是说的楚无涯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知面前这同样境界未知的妖族男子是天道指引的人物，却也不知这男子如此热情要谋划何事，只得虚伪与蛇般的对着齐乾坤点点头，“阁下rou身强横，灵光莹莹，灵识四出而人难知，亦是最少化圣中期的大能。”

    齐乾坤大笑几声，“哪里哪里，齐某最佩服的便是楚兄这般自在惬意，随心所欲的魔族修士，如今相见亦是缘分，更何况如今城中还有人在焦急等待楚兄，不如寻个合适地方摆酒几杯，你我大口喝酒大口吃rou，如此快哉才足以配我楚兄威名！”

    楚无涯却是心中一紧，看向齐乾坤的眼神开始不善，可是齐乾坤却跟没事人一样摇摇手，“初次与楚兄这般豪士相遇，在下岂能是宵小之徒？那花容玉貌的小姑娘正有我族专心守护，楚兄尽管放心。”

    楚无涯倒是没想到竟然中了这齐乾坤的调虎离山之计，当下便翻脸不认人，身体之中魔焰迅速浮现在周围，一件暗沉深邃的黑色铠甲随即覆盖于身，竟是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的趋势。

    可齐乾坤依旧跟他谈笑风生，竟是视眼前的灼灼黑炎于无物，“楚兄怎么这般着急，我只是有些小事想跟楚兄商量商量，你我兄弟初次相见，更是有一致的目标，何苦大动干戈？”

    楚无涯不再掩饰，魔焰不断的爆开，元婴上面至尊的大道气息显露，竟是连齐乾坤都被震的后退。

    “这是大道的气息！你竟然

    已步入悟道之境界？”齐乾坤这下彻底震撼，北陆灵虚宗的两位悟道大能已经在北陆威风凛凛百年光阴，世人皆传第三位悟道的诞生会是灵虚宗最为出彩的赵书义，没想到面前这位沉默冷酷的男子却先一步跨入了最顶级的悟道之途。

    齐乾坤对着远方发出一阵似是而非的龙吟，然后笑眯眯的对着楚无涯拱手道，“楚兄大才，是齐某有眼不识泰山，我已在雄关城最大的清风阁备下好酒，一会恭请楚兄带着眷属出席。”

    他说完化作一道黑龙离去，身上隐隐透露的气息亦是不弱于楚无涯元婴中的大道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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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妖帝应龙的气息，妖族如今这般张扬肆意，却是连灵虚宗的威压也不放在眼里，东海万年的蛰伏，而今又会图谋怎样的大业？”

    楚无涯敏锐的意识到机会的来临，今日两人互相的展露境界，便是试探的第一步，那明显鸿门宴的清风阁，便是接下来的第二步。

    楚无涯心中已下决定，魔气遍布北陆重迎天道的降临这事太大太难，先借助妖族的大势打击青州灵虚宗倒是个不错的开始，更何况自己早有去往泰山的缘由。

    他的心中明显急躁，借助魔气一个个的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在人海中看到四处张望的如意，小姑娘抱着自己丢给她的那段锦缎站在原地，左来右往的行客将小姑娘挤的东倒西歪，可她还是努力的待在原地，亦如百般风雨打湿下的孤立荷叶般。

    楚无涯立刻出现在如意的身边，将那个刻意想要占小姑娘便宜的无赖一巴掌推走，那混混被楚大佬精巧的用力不仅推走了身子，还将他的两根肋骨震断，那小混混摔在地上不住的嚎叫，身边的几人立刻将楚无涯与如意围在中间，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嚣张无比。

    如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吓得躲在楚无涯的身后，看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几人，凑在楚无涯的耳边小心翼翼的说道，“阿哥，他们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先走吧？”

    楚无涯捏了捏小姑娘娇嫩的小手，示意她不需担心，而后目光扫过围着两人的这些无赖，本还气势汹汹的几人突然变得目瞪口呆，傻傻的呆滞在原地，楚无涯拉过如意就这般大摇大摆的离去。

    “阿哥！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不动了？”小姑娘发现麻烦事就这般轻易解决，好奇的追在楚大佬屁股后面问来问去。

    楚无涯不愿小姑娘知晓太多，只是奖励般的亲了一下小姑娘弹弹的脸蛋，“如意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这次是我不好，不该直接丢下你一人。”

    楚无涯如此善解人意让小姑娘开心不已，她捧着手中的这段绸缎，心中想着应该给阿哥做一件贴身的衬衣。

    楚无涯拉着小姑娘快步走向城中最繁华的清风阁，如意看着面前龙雕凤柱檀木古香的阁楼，进进出出的来客皆身着富贵，眼看楚无涯要拉着她走近阁中，她立刻用力的拽着他的胳膊。

    “咱俩好像没多少银子了，阿哥！”小姑娘害怕周围的人听到，更是在楚无涯的耳边小声的细说。

    楚无涯被如意如此精打细算的性子逗的咧开嘴，亲昵的拍了拍她的小手，“无事，今日有人出银子，你随我一起进去便好。”

    如意恍然大悟，第一次知道楚无涯竟然有熟人宴请，她指着遒劲有力的阁楼牌匾，“阿哥，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来找这人的吗？”

    楚无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又想，还是严肃的用手点在如意的小嘴上，“进去之后不要多言，紧紧跟在我身边，只听不说，明白了吗？”

    如意急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记着你说的话呢阿哥！”

    楚无涯没有再言，依旧盯着小姑娘。

    如意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剧烈的点头，这才看到楚无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刚踏入阁内，便有一位衣着暴露坦露细腰的女子迎了上来，“客官，您两位是楼下大堂还是上楼包间？”

    这时齐乾坤的声音却突然从二楼传来，“楚兄，齐某在此久候了。”

    楚无涯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身边的小如意还在盯着迎客的女子不放，却已被楚无涯拉向二楼。

    进了包间，齐乾坤竟是只有自己一人作陪，他此刻一身青蓝的长衫，强壮的rou体撑的长衫棱角分明，竟让楚无涯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书生气息。

    “楚兄，请坐，今日我特意备了这清风阁最为招牌的百合五彩福禄寿与凉州如意九合掌，便是为楚兄与这位小妹接风洗尘。”

    楚大佬还没来得及附和，就听到身旁的如意小宝贝肚子嗷嗷的叫了起来，大抵小姑娘也知道这时的不合时宜，偷偷的向着楚无涯身后藏去，一脸的不好意思。

    齐乾坤连忙拉开上位的红木圆椅，请着楚无涯入席，楚大佬内心嘀咕，自己带着如意这般走南闯北奔波千里，似乎确实没有让小姑娘享受口腹之欲，如今既然有冤大头愿意替自己掏银子，让如意趁机吃点好的也无不妥。

    他暗

    中用神识扫过桌上色香味诱人的菜肴，确定并无问题之后便带着如意坐下，而后破有些不讲礼貌的不等齐乾坤坐下，先用筷子拾了一块沾着亮白小葱裹着红醋糖浆的rou丸放到了如意的盘子中。

    如意牢记楚无涯的教诲，一句话也不说，对着大rou丸左右开弓。

    齐乾坤也不纠结，当即坐在楚无涯的对面，又是用一壶瓷白的小瓶斟了两小杯好酒，递给了楚无涯。

    “楚兄年少有为，不拘小节，齐某敬楚兄一杯。”

    齐乾坤刚说完开场白，楚无涯却摇摇头，“好酒好菜如此制备，再承齐兄这般礼数，我可担待不起，不如齐兄有话直说，你我二人何须这般墨迹。”

    齐乾坤一掌拍在酒桌上，“好！楚兄爽快，齐某确实有一小事相请楚兄，七日之后便是灵虚宗与洛家大婚之日，两派而今广发喜帖，到时整个北陆修为高深之辈皆会出现，楚兄如今贵为北陆第三位悟道大能，这等盛事岂能错过？齐某相邀楚兄一起出席两派吉日，到时定为两派献上一份大贺礼。”

    原来这就是齐乾坤这般殷勤的原因，楚无涯痛快的答应，“这等好事怎能错过，今日吃下齐兄一顿好酒，来日当去青州为齐兄出一份力。”

    楚无涯这话说得有些直白，齐乾坤脸上笑意更深，立马举起面前酒盅同楚无涯一饮而尽。

    楚无涯放下杯子，对着齐乾坤频频点头，“齐兄，在下粗野鄙人，倒是第一次尝到这美酒佳肴，与齐兄相见恨晚，真的应该把酒言欢，不如再多上些，我好与齐兄大战三百回合。”

    齐乾坤大手一挥便叫来外面等候的小厮，豪气的吩咐，“去，把清风阁所有的菜都来一份，今日我与楚兄不醉不归！”

    那小厮听到这话嘴巴都笑歪了，“好嘞爷，这就给您安排！”说完便一溜烟的冲下楼去，生怕齐乾坤只是酒桌意气胡言乱语。

    闷头干饭的如意眨巴着小眼看了看旁边的阿哥，结果楚无涯也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这下便安心下来专心对付着面前的各色美食。

    这顿三人足足吃了小半天，齐乾坤与楚无涯都是高深之士，好酒好菜下肚便被灵气炼化消散，真正享受其中的只有身边傻傻的如意小宝贝，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这么多稀奇古怪却又美味的菜品，小肚子撑得滚圆，就连下楼之时都只能靠着楚无涯才能一步一步挪下去。

    待楚无涯与齐乾坤又是你来我往的分别之后，懒懒的如意犹如八爪章鱼般缠在楚无涯的身上，“阿哥，今日，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小姑娘这时有些害羞了，害怕阿哥将她当做小饭桶一般。

    楚无涯摇摇头，“今日有人为你我出钱，如意多吃点就是为我赚钱，我开心还来不及。”

    如意盯着楚无涯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楚无涯抱起如意，将她环在怀中，“小笨蛋，以后不让你一直陪我受苦了，也让你多享受这世间富贵。”

    如意摇摇头，这话不得她心，可楚无涯看着她暖洋洋依靠自己的样子，更是温柔的贴在她的头上，“我不知该怎么对如意才是最好，可让如意不受俗事拖累不受钱财束缚或许也很好？”

    楚无涯对着如意正色道，“这是我愿对如意的好，是不是不得你的心意？”

    如意又摇摇头，这次这话却甚得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