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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陌笑了,起来拉她的手:“朕就是喜欢你这一点,看事情明白得很。毓宁就是看不透这一点——即便她祖父怎么样,朕到底也没连累到她的头上来。她倒急着来求朕,没半点儿心肠!可见在她心中,朕还不如她们东亲王府要紧。”贺全在旁边儿伺候着,听了仍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奴才有句话,还是想劝皇上——皇上既然没怪罪夫人,那何妨送夫人回宫去?免得传出去,倒编排起来,说皇上迁怒了夫人,这不是违背了皇上的好意了吗!”君陌听了点头道:“你虑得是。那便送夫人回华音殿,没事儿别老往朕这儿添麻烦来。”话正说着,姚姑姑忽然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手捧着一个封着封条的匣子,呈给了君陌:“皇上,凤阳郡一路快马加鞭送来的,封条不曾拆掉,是郡丞的印章。说是极要紧的证物,务必尽快送达皇上手里。”君陌一愣,便接过来。玉婷见了,便福一福道:“皇上要处理要务,臣妾不如先避一避,明日再来吧。”君陌摆手道:“不妨事儿,你且再坐一坐。”说着便拆了封条,开了匣子。里头是厚厚的一叠信件,有的纸质还新,有的却已泛黄。君陌拆了几封信来看,越看脸色越差,到后来双手颤抖不已,一怒之下掀翻了桌案,纸片似雪花般飞舞。一张信纸落在玉婷的脚边。玉婷弯腰捡起,粗粗一眼看去,却见满篇的簪花小篆,零星写着“郭氏”、“王太医”、“滑胎”等词,再看落款,竟是靖德十一年春的书信。君陌的脸色苍白,定定地望着玉婷手中的信笺,呆呆道:“这是毓宁的笔迹,她幼时师从卫姬后人,这手簪花小篆错不了……这书笺也是宫制的,外头仿冒不来。”他看着玉婷,眼眸的深处闪过一丝狐疑。玉婷也是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同样呆呆地望着君陌——直望得他眼中的狐疑慢慢消散,一丝不剩,只剩下无尽的震惊。是啊,宫中嫔妃的家书均有尚宫局统一存档,这样大逆不道的家书却没有被发现——那么若不是尚宫局有意替嘉翊夫人隐瞒,便是她国氏一族罔顾法纪,自有一套私相授受的法子传递家书。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欺君之罪加之谋害皇嗣,嘉翊夫人的罪责都确凿无疑。还是姚姑姑最先镇定下来,问道:“请皇上的旨意,这当如何是好?”君陌沉默良久,方颓然坐倒,沉声道:“下旨,嘉翊夫人国氏,协理六宫不能正其言,身居高位不能端其行,不恤低位,不敬君上,着降为贵嫔,褫夺封号,禁足华音殿中,任何人不得入。”他的头深深地埋进肘中,语气闷闷的,“解禁滟贵妃,复协理六宫之权。”姚姑姑问:“皇上不查?”君陌黯然道:“自然要查,只是朕这次会亲自查,还燕屏一个真正的公道。“姚姑姑明了,端庄而沉稳地接了旨出去,不多时,便听得外头嘉翊夫人——国贵嫔的一声惊呼:“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的哥哥纵然有错,罪不至死,何须连累臣妾满门?老亲王何辜?臣妾何辜?!皇上明察!必是小人陷害臣妾一家啊!”君陌在里头无力地挥一挥手,贺全打了帘子出去,不知说了什么,国贵嫔的声音便越来越远——远得听不见了。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收网了!!!!!!!MD作者这一口气终于出了!!!!!!☆、二十六、郭燕屏(上)燕屏素手拈香,一拜敬天地,再拜敬鬼神,三拜敬天子。仪澜殿早早成了废殿,自从燕屏闭宫不出,宫人们早跑了个尽。从前丹青没死前,他们还总觉得燕屏有希望,有前路,不过一时的闭塞,很快也便过去。丹青死后,君陌来过,来过又走了。从那时起,人人看得清楚——连最卑贱的洒扫太监都明白——婧妃郭燕屏已是没了灵魂的躯壳儿,再也不能为任何人所疼爱,一点儿未来都没有了。只有品棋,只有品棋留了下来。她们俩自己动手,将仪澜殿清空了出来,布置成一座佛堂,日日便在这里诵经供奉。主仆俩搬到仪澜殿后头的静远斋里住着,竟像极了日暮西山的西宫太后。燕屏疯了么?自然没有。仇人尚未手刃,她怎能疯。燕屏静|坐蒲团,兰指数着念珠,一颗一颗,度我夭亡的苦儿。品棋轻手轻脚地进来,也在一旁徐徐跪下,拜了三拜,方道:“佛祖保佑。大厦倾颓,今日终得人间正道。”燕屏静极了,静得眉心也不动一下,仿佛一个字也没听见一般。品棋却知道,她听见了,并且听进了心里头。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外头久闭的仪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个细长的身影背着夕阳走了进来,进了大殿,停在燕屏的身后。君陌默默地注视着燕屏消瘦而直挺挺的背影,注视了许久,方开口:“你好吗?”燕屏不答,昔日娇嫩的樱唇如今只是素白,不急不缓地默念着往生咒,一遍一遍,又一遍。君陌却不急,等她念过了最后一轮,缓缓起身转了过来。这当真便是她吗?燕屏瘦,瘦得厉害,素白的长袍在她纤薄的身子上晃晃荡荡的,露出里头青布里衫。头上挽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平髻,用一根毫无纹饰的银扁簪固定着。她的下巴尖得吓人,肤色白极了,在冰冷得呵气都能成霜的空气中,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破碎似的脆弱。消瘦的脸颊,使得她的双眼显得大而深陷,却亮着,闪着不屈的光芒,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皇上来了,想必是有好消息告诉我的。”她开口不行礼,不称臣妾,语气是冷淡而疏离的。君陌不以为意,点头道:“国氏一族,从此再不会有皇亲国戚的名头。”“削爵?”君陌点头,“是,言官上书责其八大罪状、三十六项罪名,桩桩件件都不是轻恕的小罪,朕念在国氏开国有功,免其死罪,只削其世袭爵位,贬为庶人罢了。该流放、该撤职的,一个都没轻饶。”燕屏的眼中没有笑意,“皇上圣明,但我关心的不是国氏。”君陌叹一口气,“你想问毓宁。毓宁入宫八年,虽没有子嗣,但伺候朕精心、真心,若不是朕亲自审过,绝不信她与你小产一事有什么干系。”燕屏道:“皇上肯来看我,必是已有了结果。”君陌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一定要听,朕便把所有的经过告知你吧。”他们在一旁的蒲团上盘腿儿坐下,君陌没了人君的气势威仪,燕屏没了天子嫔妃的温柔体贴,两个相对坐下的,是一对曾经相爱的男女,一对夭折胎儿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