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狭窄的病床勉强地容纳紧贴的两个人,刃半个屁股都在外面,弯着上半身将青妜搂个满怀。 退伍与重伤的云骑是最容易堕入魔阴的重灾区,一有战事医师就会格外的忙。这些日子青妜也忙得不可开交,难得能睡个不被打扰的好觉,醒来后自是神清气爽。刃睡眼朦胧地搂着她,不让她乱动,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又眯了一会儿。 “我看看你伤怎么样了。”青妜坐起身来,看着刃给自己扎的蝴蝶结不禁开怀一笑,“还是我来吧。” 刃倒也没觉得这个造型有什么,她提出来要给自己换就乖乖听话。景元来很是时候,瞥见刃的下颚,面上就挂起了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节制。” 景元这话冲着刃说的,倒让青妜听着有些不舒服,她眼神左右飘忽两下,背对着景元给刃上些化淤的药,语气有些生怯地说:“昨晚是我……总之……我没下重手,过两日就能好的…” “不必理会景元。”刃心下得意,对着景元哼了一声。 景元可受不了这种挑衅,不费多少力气就从刃怀里把青妜夺了回来,放置自己大腿上,把脖子凑到她面前,像是小孩讨糖一样说着:“真是厚此薄彼,给我也来两口,你别又偏心。” 青妜胡乱挣扎两下就听有人敲门,赶紧和景元把刃藏在被子下面,刃无辜地从被子里眨了两下眼睛,好像自己是来偷人的一样,好吧,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敲门的是当值的丹士,本来是要跟景元汇报情况,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将军就直奔青妜这里,幸好景元和青妜在外人面前总保持距离,所以那丹士也没多想,就单纯认为也是公事,简要说了几句就走了,还称赞了青妜医师妙手仁心,多亏了她这几日尽心尽力。 丹士走后,刃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朝着景元幽怨地想替青妜说话:“哪是尽心尽力,都快把她累死了。” 景元不悦地眯眼看他,刃才反应过来,如今有这个局面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气场自然收敛了一些,景元则站着不动,仍用犀利的猫眼盯着他。 这下把不知道内情的青妜吓了一跳,这是她头一回见景元如此做派,还来得这样突然,立马上去做和事佬打圆场:“也正是罗浮缺人我才有机会来嘛,景元将军原就在联盟内外都得享美名,我得幸亲自登临罗浮才知道所言非虚。别的都在我差事范围内,多出些力也是应该的。” 景元听完也没消火,此时的威压几乎要将天花板都掀了,青妜看看低头的刃再看看景元,接着劝:“景元……” “和你没关系。”景元侧过身,想想又不能当着青妜的面表现出太多,免得她又得一个人瞎猜,摆出一副寻常温柔随和的面貌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 青妜一看是装刃手雕云纹簪的盒子,即刻接了过来,那木盒已经被砸得不堪入目,上面精致的图案已经完全模糊,好在里头的东西还完好如初地摆在里头。 “在你原先的住处里只能找到这个了,别的东西毁的毁,丢的丢,我派人去竭力寻了你那枚木簪,这几日都没有结果。” 青妜忧伤地听完,虽说这几日她寻了个白发带扎头发,心里多少有了准备,但亲耳听到陪伴自己八百年、寄托思念的木簪没了,还是心口闷闷地痛。 景元低下头把她拉到身前,拿起木簪,给她挽上,手法不太娴熟,只能面前稳定住后发,尽量温柔着嗓音说:“等忙完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在医馆你也教得差不多了,旁的差事都交给白露便好。我要去出征远星了,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到时候恐怕又得让你这样忙。” “出、出征?你伤不是还没好全?”青妜诧异道。她没想到景元都准备退休了,这个节骨眼还要亲自上阵对敌。先前罗浮被反物质军团偷袭景元就受了不少伤,但景元不让她看,也不让她问,说是有罗浮的丹士看就好,不劳动她了。 她是虚陵前来专门为治疗长生病的医师,没资格过问罗浮将军的伤势,景元是以防她被人说三道四,落人口舌,却惹得青妜更加担忧。 “嗯。发现了反物质军团的据点,也是元帅的指令。别的恕我无法多言,罗浮上下会交给符卿打理,彦卿青镞我都会留下,你若有什么不便可以去找他们。”景元就在刃的余光下搂着青妜一会儿,最后纠缠着讨了一枚香吻,目送她像往常一样去医馆当差。 少了和事佬,空气里又飘荡起诡异的微妙。 景元小时候就喜欢耍小聪明,用这种方式解决大麻烦,有几次还耍到应星面前。应星对此非常反感,他喜欢有逻辑的真实,这样各异的零件才能按照图纸变成实物。 同理,他也喜欢真诚。 但儿时的景元并不知道,他为了得到那炳名为石火梦身的阵刀,想方设法的反复出现在应星面前,最后让应星决定把这柄阵刀送给景元的,只是他真情流露的眼神。 那枚仿造的木簪“丢了”,这下真的死无对证了。可是被一个个谎言堆砌的除了虚无还能是什么。但景元又说了,他没有管的权利。 “景元。”刃主动打破了沉默,“我会联系卡芙卡,让她找艾利欧许我回星河猎手。” 景元没有说话,他身上的薄甲发出少许碰撞的声音,在晨曦的柔光下显得格外沉闷,良久才“嗯”地应下,两人之后平淡地互相慰问了伤情。 景元离开罗浮后,青妜难免会有点思念他,这在差事清闲的几日后尤为明显。 由于原来的住处被炸毁了,符玄便安排青妜去另一处豪华的居所暂住,不过青妜婉拒了,就称医馆的临时居所住习惯了。 房间实在狭小,刃最终还是回到地牢过夜,当然,也少不了常常哄着青妜在地牢留宿。地牢很大,有着最先进的娱乐设备,可青妜唯独里面的铁器室格外感兴趣,津津有味地听着刃讲解兵器的熔炼过程。 之后她也一直戴着刃给她的木簪,终于如愿以偿的刃心里不甚滋味,又无可奈何。 青妜不当差的日子也隔三差五往医馆跑,刃想留着她,便已练剑为由,教她一些防身之术。从中也旁敲侧击了一些关于她师门的往事。 “教我学武的师傅很严格,一招一式都必须做到绝对标准才满意,我有几位师兄和师姐,但他只对我一个人严格……” 刃皱眉问道:“他苛待你?” “那倒不是,师傅私下是最宠我的,之后我好像犯了什么错…但别的……我不记得了…”青妜收起手里的木剑,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后面一直行医,其实算是想减缓负罪感吧,可…逝去的人永远还是逝去了…” “别想了,遗忘有时也是好事。” “或许吧。但记忆残缺了,还能算完整的一个人吗?” 这话题太棘手,正当刃语无伦次时天上飘起了雪。那是罗浮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还正是赏枫的季节。六边形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脸上吹着冷风泛起刺痛。 刃怕她受冻,用宽大的身体遮着风,她却伸出手接住了一枚雪花,然后看它在自己手里融化成雪。 “放心吧,我不那么怕冷了,这还得多谢你们。”青妜伸手任雪花朵朵落入掌心。刃细细想,这可能还算一句荤话,笑着理了理她发上的雪花。 雪花压着红枫,身着绿白外袍的无名客也不知为何,竟神使鬼差地走到此地,地牢本就隐秘,方圆三里都鲜少有人走动。见到来人青妜慌了神,遮着刃的脸好不让外人认出刃的身份。 “无妨。”刃定睛看清来人,淡然地与之对视,他以往的爱恨亦如昔日之梦,如今黄粱梦醒,有人教他应朝前看。 刃见这雪一时也停不了,就揽着青妜的肩膀准备回地牢去,映在无名客的眼里很是扎眼。 他以为迎接他的是支离剑与一些陌生又沉重的词藻,可刃脸上竟然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祥和,简单得撇了他一眼后,转身揽着白衣女子而去。 那是谁,是他的妻子? 哦,那恭喜他。 这本是好事。但身体里好像有着什么扭曲着他的思想,不是仇恨更不是嫉妒,但每一粒细胞都想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屈就地埋没在清冷的躯壳里。 丹恒默默地跟了上去,白雪掩住他的行踪,直至行至地牢,刃关上门的前一秒钟,一杆长枪插入门缝。 “我无意挑起争端,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