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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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飘飘走了,在一个夜晚,走的非常的安静,没有任何异常。 白天的时候方晚还来看过她,跟她说了讲座的事情,当时她笑的非常开心,苍白枯瘦的面孔透露着红润,李叔李婶都开心到哭,出门弯着腰感谢她。 然后第二天,方晚就看到李叔李婶在她的病床前痛哭地喊着“我的女儿啊”。 方晚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撕心裂肺的暮年夫妻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她突然之间有种疲惫感席卷全身,连天空之上都顶着一层厚重的阴云。 她中午去给年九逸送饭,年九逸跟她说她可以单独去分户了,不然户口本在席月萍那里,他们俩结婚都不好结。 方晚低声应着,有点恍惚。 他为什么非要跟她结婚呢?因为什么?因为在一起太久了?因为太过于习惯?还是说……因为爱吗? 年九逸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如今突然之间转了性子,说要跟她结婚,他以前明明表现的连有个女朋友都是一种屈辱,活的像个不婚主义者。 那场讲课方晚一个人去了。 来听这场讲座的人很多,男男女女,年轻的面孔,充满朝气。 王露教授是一个戴着眼镜很有温婉诗书气质的女人,她的声音也非常轻柔。 “各位同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这种效应其实非常有意思。在莎翁的故事中,罗密欧与朱丽叶相爱,却因为家族敌对而不能相守,最后殉情。而心理学家德斯考尔等人在对爱情进行的科学研究时发现,在一定范围内,如果父母或长辈干涉儿女的感情,那么他们的爱情也会加深。就是说如果出现干扰恋爱双方爱情关系的外在压力,双方对彼此的感情反而会更强烈,恋爱关系也会变得更加牢固,这种现象就被叫做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但一般来说,这种感情就算能够结婚,最后却经常是以悲剧收场。”王露教授推了推眼镜。 方晚坐在靠窗,听了这段话有些发愣。 醍醐灌顶,她仿佛为年九逸一定要跟她结婚的事情找到了一个理由。 “爱情通常具备以下规律,接近、相似、对方喜欢自己、障碍、品质以及对方一些外表的吸引能力。所以各位千万不要说喜欢他人外表是绝对肤浅的事情,外表也是他人有实力的证明,哪怕并不出众,但将自己打扮的干净整洁也会给人不错的印象。” 王露教授说这些话时,方晚脑海里又全部是方展。 各种时期的方展,幼稚的小孩子面孔,两个人在楼下的大坪里,方展教她骑自行车,然后给她的膝盖摔了个大窟窿。 席月萍骂他们俩,两个人就一起挨骂,到房间里看着对方哭,方展就笑,笑着笑着,她也跟着一起笑。 到后面他愈发沉默,方晚不明白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这么沉默,沉默到方晚都认同席月萍的话,他是个木头。 后来方晚才知道,他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亲meimei。因为他到底比她年长几岁,比她想的更多,道德伦理与爱欲情缠在他内心不断纠结交缠。 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嘛……就算是这样,我也会一直跟对方走下去的,都结婚了还能儿戏吗?”与她隔了一个位置的女孩不满地嘟嘴。 “现在社会哪来那么多棒打鸳鸯,我父母就很赞同我的恋爱,只要不恋爱脑哪有那么多生生死死的。”前面的女孩说。 …… 方晚看着这些年轻,愤世嫉俗的孩子,想起了徐克导演的《梁祝》。 她印象最深的不是梁祝之间痛彻心扉不能相守的悲剧爱情,而是祝夫人的一段话。 “你以为愤怒就可以改变你和英台的命运?” “你以为很不满就胡人就会忍让南边的汉人?” “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在这个我们汉室没落的时候,人人都这么虚伪,迂腐和势利!” “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和尚劝她:“祝夫人,这池里的鱼我看你该放生了。” “放他们出去,外面的环境恶劣,适应不了他们会死的!” “变得不适应,因为它们原本来自江河大海,世上根本不应该有池塘。” 她跟方展都曾年少无知,感情的始端来源于青春期对于异性身体的好奇与探索,无关情爱。 后来他没把她当成meimei,她也不把他当成哥哥,只是无数江河大海中男人与女人,相爱相依,交颈缠绵,理所应当。 尽管如此却又为世俗所困。 兄妹相爱,违背自然规律与法则,繁衍生息的异变是巨大的缺陷,由此让它处于劣势,被弱rou强食的世界所淘汰,与道德伦理毫不相干,道德伦理不过是人类吃饱喝足开始思考精神上的掌控以及更进一步的飞跃后反对他们的另一重枷锁。 如果当人类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繁衍岌岌可危时,为了生存以及薪火相传不使得种族灭绝,莫说兄妹,便是父女母子都不会教人另眼相待。 这些想法是在安慰谁? 方晚有些想笑,她真是疯了。 可是她突然发现,时代总是瞬息万变,过往的痕迹被新的高楼大厦文明所覆盖,残留的是文字的记载,是泥土之下冰冷不变的墓群。 然而,人性,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