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醒来

    今日阴天，因为要交这段时间的报告，我完成任务后便赶回高专。回高专的路上天空下起细雨，雨水很小，耳朵里捕捉不到一点雨声。但悟不放心，特意打来电话跟我聊了一路。

    一路上可打伞可不打伞，我不想打。今日大家都在外面忙活，浴室不会有人的。等回高专后，在学校冲洗一下就好。

    浴室果然空无一人。我拿好东西走进去，打开花洒。比雨声还大的水声瞬间在空旷的浴室间响起。无法控制的，我被带回那个掌声如雨声浇湿我的大厅。

    先是声音：猴子们在为一个女孩的死欢天喜地地鼓掌。我的眼前还是白光刺眼的浴室。我知道，很快幻觉也会来到。我应该把水关上的，但我不想。反正也没有别人，就这样吧。

    很快热腾的水雾漫起，蒙蔽了我的视线。这像是电影，雾气转换了场景，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又感觉到水砸在身上有些疼痛，身体顺着这股水流流动到下水道，沉入地下。

    窒息。

    掌声还没有停下，我却闻到了下水道的味道，就像猴子身上的臭味。

    恶心。

    有点反胃，想吐。

    不能吐。

    我动了动喉咙，一个勉强吞咽的动作完成。喉咙并没有感觉到被硬生生塞满的不适。

    可我依旧觉得恶心，“死猴子。”我出声咒骂。

    夏油杰，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奋力睁开眼，刺眼的白光照在我的眼睛上。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胃里不断翻滚，告知我现在是空的，需要东西填满。可现在悟不在，只能涌上一股酸水，酸水在嘴里弥漫开来。

    别去想那个，也别想理子meimei，想想别的。

    想想最近新用的咒具，那是一个十分好用的咒具，但还是比不上游云好用。游云是我从那个猴子身上得到的，又是猴子。

    猴子害死了人，就在今天，就在我回来之前。是我去晚了，是我没有救出他们。

    是那个猴子为了活命先把人推下去的。

    我没有救到人，但救了那只猴子。

    这种丑陋的猴子我为什么要去救？如果我来的早一些，那个女人就不会死。如果我来的晚一些的话……

    停下，夏油杰，你不能想这些了。这次想想悟吧，想想他怎么填满自己的。

    是芒果味大福。在房间里悟塞给我的那一个，是后来悟喂给我的部分甜品。甜味顺着回忆涌入嘴里，口水随着回忆分泌。我能感觉到我的胃在翻涌，将酸水反上喉咙。记忆里的甜味和嘴里的酸臭感混合，就跟我用刀子割伤了悟那一天差不多。

    刀子在悟的皮肤上划过，下面是暗红色的肌rou纹理，同样颜色的血溢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淌。

    如果没有我，悟是不是不会受伤？

    停下！夏油杰！

    五条悟是最强，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身为最强的五条悟。没有人。

    我关上水流，额头顶着手臂靠在墙上喘息。空旷的浴室里只剩下我喘气的声音和水声时不时滴落在瓷砖上的声音。好在浴室只有我一人，。这里很安静，我听着单独滴落的水声，数着自己的呼吸。硝子教的方法很有用，脑子里纷乱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我现在的姿势很像昨天我们在浴室做的姿势。悟在我身后，把着我，勒令我看着镜子中的我们。昨晚我没有看自己，悟他抓住了我的全部眼光，我的心跳跟着他的节奏一起跳跃。那会儿我也想不了别的，他在cao我。

    悟很有力，rou体撞击rou体的声音很清脆。啪啪啪的声音有点像鼓掌。周围有人在拍手。我骑在悟的身上，我们在猴子的拍手中zuoai。人造的白炽灯照耀我们，恍惚中悟把血射入我的身体，他的尸体逐渐变冷变硬。

    五条悟死了。

    我在高潮。

    我睁开眼，浴室的白炽灯还是那样刺眼，水声滴答滴答的，一点都不像zuoai的声音。但这里跟盘星教的大厅一样的空旷。

    自理子meimei之后，有一个想法就像盘星教大厅那般空旷的地方摆放一座祭坛一样无法遮掩地摊到我的面前：我害怕五条悟的死亡。

    是的，我承认这一点。其实我的害怕有些多余：悟是最强，他不会死。我的害怕完全没有必要。

    人为什么害怕一件不会发生的事情呢？大概是这个人认为这件事发生过。

    直到现在我还觉得那一天是一场梦。那一天悟在我面前死过一次，不是在我面前，是我听到那个男人对我说五条悟死了。在理子meimei死了之后，顺序是在理子meimei之前。总之那一刻，在我眼中理子meimei和悟都死掉了。

    之后我找到盘星教，找到五条悟，也找到了理子meimei。我们之间隔着距离，理子meimei身上盖着白布，悟身上带着血。我并没有上前触摸他们，我也不知道那会的自己在想什么。

    在那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为了活命或一个愚蠢的信念’，人类的恶行在我面前上演过几次，事情都不大不小，跟需要袱除的咒灵没有关系，完全不需要写在报告上。我想，我是应该离开高专还是直接将烂橘子们的地盘变成我的地盘呢。

    有时候我觉得那天伏黑那个男人对我说的是真的，五条悟死了。现在的这些都是我的幻觉。这些悟也知道，毕竟我们是情侣，他睡在我身旁。

    刚刚住在一起的情侣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对方，但我这些天想的不是他，我更多的是在想另一件事情，是一件我说梦话都不会说出口的事情。前面这些是随时可以终止的噩梦，而这件事是我想了又想无法停止的。好像走进了狭窄混乱的巷子，七拐八拐的，尽头被堵死了，想要往回走却发现不记得来路了。

    按理说，情侣之间是坦诚的，但有些事情他猜不出来的；他猜不出来我憎恨那群没有咒力的猴子；他更猜不出来曾经说着保护非咒术师的夏油杰今天早上想看一个人去死。我没法告诉他。

    我离开了这里。

    今天灰原雄死了。

    这对于咒术师来说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两年死去的咒术师数量也不多不少的。短暂地哀悼一下，日子继续过。

    悟去解决那个产土神了，我和七海学弟给灰原整理仪表。

    看完学弟，把白布盖好。七海在旁边，是他把灰原学弟带回来的。他不敢看最后一眼。

    血从白布中间开始蔓延。血色蔓延得很快，就像追逐在咒术师背后的死亡一样快。恍惚中我回想起跟九十九前辈的谈话：

    “不是去狩猎咒灵，而是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

    如果没有咒灵，如果没有咒灵的话，他们也不会死了。

    “杀光全部的非咒术师不就行了吗？”

    咒术的存在是为了保护非咒术师！

    保护非咒术师是咒术师的责任！

    我应该保护非咒术师！

    我应该的！！！

    猴子也配？

    他们是人，不应该管他们叫猴子。

    够了！

    盘星教是信仰；产土神是信仰；

    盘星教为了信仰可以杀人，村民的信仰也可以成为产土神杀人。信仰崩溃的我会杀人吗？

    “看不起非咒术师、否定看不起非咒术师。搞不懂哪一个才是我的真心。”

    我质问自己：夏油杰，看到这一切，你会杀人吗？你会吗？

    我选择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我醒了。

    天也已经亮了，我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走出那片沾满猴子臭味的地方。今日晴天。天空很蓝，这大概是我以后能看的最蓝的蓝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