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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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借口极好用,或者说他们确实因此被捆绑在了一起,李思郁还是心软了,在两方都在怀疑和调查彼此的时候,装模作样地跟对方装情侣约会了几次,不提白以宁,聊得还算愉快。 就是别说七天了,十七天也没能把对方睡到手,烦人。 唯一的好处就是,赌注作废,谁也没讨到好处。 江燃走出来,手里握了一堆素材,他穿过两排座椅中间狭长的走廊,角度原因,并无阳光施舍,他独自行过漫长的阴影。 李思郁站在灼热的明亮下,百般聊赖地等他。 江燃愣了一下:“你在等我?” “不是你要找我吗?”他那个眼神分明如此,“你有话对我说?” 江燃觉得有趣,她竟会看懂他。 “嗯,有话。” 他边说边出了门,李思郁紧跟其后,狐疑地问:“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你希望我说什么?”江燃回头,狭促地眨眨眼,“要我说,你们不用调查了,凶手我已经找到了?” 李思郁有点慌张,心虚又嘴硬:“那你可真是未卜先知,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 但凡李思郁咬死不是她杀了白以宁,重案组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因为没有证据链,一如重案组之前接过来的凶杀案。但几个被害人被杀的手段相似,明显是一个或者一组人干的,所以江燃早就知道她有同伙。 然她下手一向干脆,连个指纹都不会留下来,江燃能查到什么? 想到这,她骤然有了自信:“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江燃眼睫垂下,带着李思郁走出大厅,宴会正进行最后的调整,奢华的金色倨傲地盘踞在天花板上,顺着雕龙画柱,融化在瓷砖表面,远处的保镖正守在门前,对来往人员检查。 “你身上没带什么利器吧?” 他的目光从她浓密的盘发间略过,发现头饰都是流苏样的金属,倒是聪明。 李思郁不答:“你猜猜看?” 他不用猜,他看见了她的表情。 江燃眼睛带了点笑意:“那正好,去约会。” 他是怎么说出来这句话的? 李思郁不可思议,却无比自然地跟着他往外走。 庄园盘踞于半山腰处,离了人潮喧闹处,正是一片盎然的绿色,灌木茂盛,花树挺俊,沿着山径小路往远处看,隐约窥见缥缈的连绵群山,云雾在烈阳下游弋如烟尘。 再走过一段距离,连客人都不见了,江燃才停下来,背对朝阳,唤李思郁的名字。 “你要问什么?” 江燃把手里其中一个文件夹递给她,示意她打开。 李思郁看见里面的照片,咯噔一下,脸色越发难看,全是之前暗杀目标的凶杀现场,死相惨烈,鲜血似乎要化作利刃,刺破她的眼球。 她猛地合上:“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 “这里面,你杀了几个?” 李思郁冷笑一声:“我一个也没杀。” 但江燃心中有数,她表情掺杂着愧疚,良知在折磨她。 “思郁。”他轻轻叹口气,“这些全是我们重案组接过来的案子,现在已经被合并为重大案件,可想而知,你们以后只会越来越暴露在警察的调查下。” 他撩了眼皮:“我并不想策反你,但你很危险。” 就算江燃不说,李思郁也知道自己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但她没空理别人的苦衷,她需要足够自私。 足够自私,才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以防隔墙有耳或者江燃带了录音设备,李思郁依旧咬死自己的说法,“如果你想调查我,劝你别白费功夫。” 她不擅长撒谎,或者不擅长被审讯,她的训练生涯里不包括这个项目,一旦身份暴露,她会立马被Sheila处决,她只能不承认。 江燃长久地凝视她,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比起事情的结果,我有时候想知道事情的原因。”他举起另一份档案袋,“我没揭穿你,但我调查了一下——你还是全国武术少年组的冠军呢。” 李思郁呆了下,神色剧变。 “但是之后,你的父母报过案,说你失踪了,惊动政府,你的失踪被归在了重案组的并案。那一年,全国各地都有少女失踪的报道,年龄相仿,都有武术或者拳击的底子,这个案子警察至今还在调查。” 他把调查详情摊开,摆在她眼前,不紧不慢地:“目前倾向于这二十多个少女是同一批犯罪团体作案,并且绑在了一起,你是这二十多分之一,你觉得是这样的吗,思郁?” 今天阳光太烈了,李思郁想,晒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看着档案袋上整齐划一的黑色字迹,努力想要辨别上面的字迹,但它们越看越模糊,像一团水墨似的,在纸张上洇开。 “……” 李思郁怕自己哭,“啪”地一声合上档案,冷冷地盯着江燃,那翻涌的情绪很快从她脸上褪下去,好似演练过千百遍。 “你去看过你的父母?” 或许只是角落里偷偷摸摸的一眼。 “所以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 “你敢告诉他们!”李思郁最听不得这句话的暗示,哑着嗓子,狼一样,“你敢说,我就敢杀了你。” 一个字都不是假的。 江燃敛了表情,正色道:“其他人呢?那些女生也像你一样,被训练成了杀人机器?” 杀人机器,真是贴切的形容词。 李思郁把他推远,移开目光,并不说话。 江燃无奈:“思郁。” 李思郁被他叫得心生愤懑,咬牙切齿瞪他,自唇齿溢出自嘲又自厌的的森然:“江博士,你真的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那几年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吗?你真的,要问她们在哪儿吗?” 远不止二十个,记忆里好似全是她们的身影,摩肩擦踵,密密麻麻。 现在呢? 现在一个就站在江燃面前,一个正在杀人,剩下的全都死了。 但李思郁从没梦到过她们,一次也没有,好像她们也不愿苛责当年瘦弱的同伴,或是她们连苛责都不屑。 谁都想活,谁都没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