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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开他手:“护工很贵的,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你能帮我垫付医药费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谁说让你白花?”蒋熠捧起她脸,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以后以身相许还我。”最终,没能拗过蒋熠的郁唯祎给原先的护工阿姨加了点钱,白天阿姨照顾,晚上她替班,因为蒋熠的到来,被一系列重担压得几近喘不过气的郁唯祎终于短暂地缓了口气。可好景不长。曾慧玲的病再次恶化,从死神手里抢回时日不多的命以后,坚持要出院,郁唯祎强忍着眼泪求她不要在医生放弃之前就先自己丧失信心,瘦成皮包骨头的女人静静看着她,缓缓开口:“祎祎,明知道这些钱是在往火坑里扔,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妈不能死了还给你留一堆债务。”郁唯祎鼻头一酸,勉强挤出一丝笑:“可只要您活着,我就还有妈。”曾慧玲一怔。闭上眼,两行浊泪沿干枯灰暗的脸无声下滑,没入遮掩着光头的线帽。“祎祎,人这辈子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到头,不管是父母、爱人还是孩子,都随时可能和你告别。”曾慧玲艰难地伸出手,被郁唯祎连忙握住,“妈这辈子命不好,生了你,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当个男孩。”郁唯祎眼底酸涩更甚,逼回去,摇摇头:“我不要当男孩,当女生就很好,是您,您应该说您嫁个好婆家,不会重男轻女。”曾慧玲牵了牵唇,像是在笑,眼睛有晶莹的微光,不明显,近乎雕塑似的直直看着郁唯祎,须臾,用力抓着她的手:“妈没法亲眼看着你结婚了,听妈的话,结婚前一定要擦亮眼睛,婆家太强势的不能嫁,你这性子,嫁过去会吃亏。”郁唯祎眼泪几近汹涌而出,死死咬着唇,不敢抬眼,怕她妈看出来。许久。逼回眼泪,仰起脸,故作轻松地挤出微笑:“您说的什么话,您还要亲眼看着我穿婚纱办婚礼,您不会有事的。”“傻孩子。”曾慧玲手指很轻地动了动,似是想抬起摸摸她头,郁唯祎把她手轻轻贴上自己脸,摸着曾慧玲被针扎得几无完肤的手背,心里在淌血,“你这性子,像我,太要强,碰上你奶奶那样事儿多看不起人的,嫁过去,是火坑,如果再摊上你爸那种懦弱的性格,两个火坑,你会既要养孩子又得养儿子,天天疲于奔命为挣一点钱斤斤计较,什么体面啊涵养啊你都顾不上,还得提防着婆家时不时给你难堪,女人最好的青春就会这样在柴米油盐里蹉跎过去,答应妈,那些对你不好的看不起你的家庭,一定不能嫁,老公不争气婆婆压着你一头的,更不能嫁。”郁唯祎哽咽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曾慧玲忽然用力抓着她坐起身,瞪大眼:“和我保证,你不会。”郁唯祎被这样的曾慧玲吓到了,彼时的曾慧玲已经瘦得面目全非,脸颊凹陷颧骨凸起,一张几近皮包骨头的脸几乎看不到rou,浑浊的眼珠就被衬得愈发分明,大得渗人。初夏的日光在外面生机勃勃,照出翠绿的生命的颜色,屋内弥漫着一股灰败的腐朽的味道——那是病房里濒临死亡的气息,经年不散,已经渗透到每一寸墙砖。郁唯祎心底弥漫着巨大惶恐悲戚的不安,只能拼命点头,和她作保证。曾慧玲这才缓慢地躺回去,转过头,闭上眼:“明天,明天就出院,我要回家。”后来,经历过一系列更加措手不及巨大伤痛的郁唯祎,在新沙冰冷孤寂的乡下,失魂地跪在灵堂守夜时,才终于想通那天那天回光返照的曾慧玲为何突然情绪激动,罕见的温情和一如既往的强势在她身上矛盾展现——知女莫若母的曾慧玲,也许早已隐约猜到一向听话的女儿瞒着她谈了恋爱,她无从得知郁唯祎谈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只能通过郁唯祎突然借到钱的反常和只言片语,推测出对方大概是家境远远超过他们的富贵人家。没人断言门户不对的婚姻一定不幸福,但曾慧玲用她有限的婚姻经验,预见到郁唯祎如果坚持,以她宁死也要撞个头破血流的性格,注定会踏上一条艰辛的道路,她没有时间替女儿慢慢把关,更没有丰盈的家底给她撑腰,她留给郁唯祎的除了风雨飘摇的家就只剩下一地鸡毛的债务,所以,别无他法的曾慧玲只能在短暂地流露出母亲的温柔后,又恢复往常说一不二的强硬,逼郁唯祎保证绝不高攀。从小到大一直没享受过多少母爱的郁唯祎想通这点,跪在夜风猎猎的灵堂,无声滴落的眼泪湮没了白衣。那天,终是没能拗过曾慧玲的郁唯祎哭着答应了带她回老家的要求,擦干眼泪,和护工阿姨交完班,去找了医生。办完手续,郁唯祎看到蒋熠发的微信,说他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郁唯祎没多想,回复完,本想和蒋熠打个电话说下出院的事儿,即将拨通时,又默默挂断。蒋熠已经为她cao心很多了,等他忙完再告诉他吧。她收起手机,匆忙赶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店,换衣服开始工作。彼时已近中午,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临街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优雅端庄的女人,在手机上下的单,郁唯祎端着两杯咖啡给她送去时,蓦地一愣。尽管四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蒋熠的mama,女人摘下墨镜,冲她微微一笑:“小姑娘,坐吧,我请你喝杯咖啡。”郁唯祎局促地抿抿嘴:“我、我还得工作。”“无碍,我帮你给店长请了假,今天的旷工费算我的。”女人从钱夹里抽出十数张百元大钞,放在她面前,“这些够吗?”郁唯祎推回去,极力保持镇定:“谢谢,不用,您找我什么事?”翁晴玩味儿地看着她,目光落在退回来的钱,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我儿子跟着你从新沙跑到东浦,现在又从东浦跑到西覃,我总得过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把他迷得团团转。”郁唯祎不安地绞着手,觉出她的来者不善。长街的喧嚣被玻璃窗隔绝,人群熙攘,川流不息,不远处能看到身处市中心的医院大门,神色匆忙的人们走进又走出,经过旁边恢弘繁华的商业大厦,最格调的金钱和最贫瘠的无助在此处交错,郁唯祎下意识把工作服往下拽了拽,挡住洗得掉色的牛仔裤,藏在桌下的脚不安地绷紧,看着面前雍容漂亮的女人。“你和阿熠的事我都知道了。”女人搅拌着咖啡,姿势优雅,端起来轻啜了一口,蹙眉,面上不加掩饰的嫌弃,而后拿出纸巾,擦擦嘴,手腕上的玉镯被光照得干净澄澈,“前几天这孩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娶你,这我是不同意的,他想和谁谈恋爱想怎么谈我都不管,结婚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