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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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修一mama再见的那天是修一的头七,那天我们一起去修一的墓地给他烧纸。修一的墓地在山上,这里古木参天,葱茏劲秀,墓园里还有一条溪流,日明溪水,潺潺作响。不消说,这一看就是人常说的风水宝地。 修一的mama把他们住的那套房子卖了,才买的这块宝地。 “修一不在,留着那套房子也没用。”她这样解释道。 不变的样貌,但这次的她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的她还是艳丽红唇,化着全妆,撕心裂肺的哭泣,眼泪肆流,在白皙的脸上形成一条一条的黑线;可这次的她却像一张白纸—— 一身素衣,消瘦的身材站在面前,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了。本来乌黑的头发上硬是多了几缕白发。模样倒是没有变老,眼下浓黑的黑眼圈也在,但那双眼寡淡无神,好像没法聚焦似的。她的嘴唇也是白的,起着皮。 说话也有气无力:“不知道修一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我环顾四周,“他一定喜欢。” “那这钱就没白花。”她笑了,眼角的丝丝细纹能看出年纪;然后她又哭了,又笑又哭的,拿着打火机点燃了纸钱。 一张纸很快就蜷了,然后更多的纸变成了黑沫、化成了灰烟。 “你和修一的关系很好吧?”她问。 “是,”我老实回答,“我们是对方唯一且最好的朋友。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他的事情我也都知道,谁也不瞒着对方。” “那他和那个男的的事,你也都清楚?” “清楚,”我的头吹得更低,眼睛被烟熏着疼,“对不起,我应该多关心他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欸,还轮不到你道歉,”她说,“我这个做mama的都不关心……还有什么脸去怨别人呢?”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关心他呢?” 修一mama抬眼看我,她笑出了眼泪,“对啊。我为什么之前不多关心关心他啊?” “赌博害人。”我没好气的说。 “是 ”她伸出手来,“丫头,你看我手上的茧。” “搓麻将搓的!哈哈。”她大笑一声。 “我不明白……阿姨,我本来不想说的,修一那么好,学习好,长得好,什么都好,什么都不让你cao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 “哎,”她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就是不知足!” “从小修一就懂事,不怎么让我cao心。我个做mama的,他倒把我惯坏了!他能自己做饭、自己去上学,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烦过我。我就理所当然的不管他了!” “我真恨!我真恨!”她又连扇了自己两巴掌,整个右脸都被打红了。“他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总怨恨他爸毁了我这一辈子,就想自己找补回来!” “打麻将好啊,”她道,“打了一圈又一圈,在麻将桌上,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我总不觉得这是赌博……我们玩的小,我也没弄得倾家荡产的,还不能让人娱乐娱乐?以前就是这么想的。” “他那个狗屁爹不定在哪里潇洒,我就不能也快活快活?” “你们是快活了、潇洒了,修一怎么办?你们既然生了他,你们就该好好养他!要是想图快活、图潇洒,就别结婚!就别要孩子!” 我嘶吼的声音打破了这四周围的寂静,在树林之间回荡着。 我像是喝了兴奋剂,开始激动起来。 “这还叫父母吗?”我问,“那修一爸爸呢?他知道修一的事情了吗?” “别提那个死人!”修一mama恨恨的说,“他早有儿有女了,还会管我们修一?” “我看啊,”她的眼睛发红,眼下的黑眼圈浓稠,“他没准儿还高兴呢!以后不用付抚养费啦!” “狗娘养的东西!” 我不再作声,私心不想让修一mama情绪激动起来——我好怕她会吵到修一,也好怕修一真的能听到她说的话,也好怕自己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的情绪因子在暴动。 烟雾渐渐散去,那几叠纸钱现在全变成了一撮纸灰,躺在修一墓前,微风一刮,就分散到各处。 “行了,孩子,”修一mama站起来,我由下往上看她,竟也不觉得费力——她看起来又瘦又小,好像正在化掉的冰,一会儿少一点、一会儿少一点,变得越来越小。“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烧纸。” “阿姨,”我也站起来,却也不比她高多少,“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要陪你来的。” 我看着修一的墓碑,那上面有他的照片,蓝底的证件照,他没在笑,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像受惊了的小鹿。这是他升高中前照的证件照,成了他这留给人世间最后的一抹影像。 “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来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来的。”我说。 修一mama不做声,盯着墓碑,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呀,”她突然将手放到口中去咬,直觉告诉我:她在用这种方式止泪。“有你能够常常来看看他,我就放心啦。” “什么意思?”我心一紧,问道。 “没事儿,”她摆了摆手,“我把北京的房子卖啦,我也无处可去了,我要回老家了。” “我父母还在老家呢,”她说,“当初任性不听家里老人的话,跟着他跑来北京,十几年了,落得个儿这个下场!” “呵,”她轻笑一声,“现在也得灰溜溜的滚回去。没办法,家里还有老人呢!” “活着就好。活人过得再不满意,也比死人强。”我说。 她听到我这么说,怔了好一会,而后笑道:“你恨我?恨我没把修一照顾好?我也恨我自己!谢谢你恨我……让我知道,我儿子还是有人疼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吸了吸鼻子,“人都没了。” “丫头,”她叫我,“我叫了车,把你先送回去吧。路程还要好几个小时,你回家太晚不行,家里面会担心。” “那你呢?” “我在这里再陪陪他。” 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看起来是那样无助、那样脆弱,让人心生怜悯,但更多的是愤怒。 我想我控制不了暴动的情绪因子了。 “阿姨,”我说道,“您是长辈,我敬你,叫你一声阿姨。但我现在也不管无礼不无礼了、也不管修一会不会听到,打扰他的清静了!” “我就想问您,”我注视着她苍白的脸,“您是真心的吗?修一死前您对他不闻不问,他死了,您在这里深情掉泪、开始悔不当初了!我在旁边看着,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您摆出这种可怜的样子是想干什么呀?是想获得别人的同情还是想……还是想摆脱自己的愧疚感啊?我真不理解。”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是我对不起修一,我对不起修一啊。”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您是怎么爱的啊?别再说这种假惺惺的话了!” “我……”我的身体都在抖,“我听了都觉得恶心!” 修一mama看起来惊恐极了,嘴唇微张、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疯狂。 为什么要说这么难听的话?我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只是为了修一打抱不平?还是说……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杨兰,倒把修一mama当成了出气筒? 冷静下来,我还没来得及道歉,修一mama倒先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炎热的夏天,她的手却那样冰。 “孩子,你怎么了?小脸儿都白了?还冒了这么多的冷汗啊!” 啊!此刻她的关心对我来说反而是毒药。我甩开了她的手——为了避免毒发身亡。 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姨早回家了,陈东升和杨兰前几天就出差回来了,这几天他们也没怎么出门,看来不是很忙。 现在他们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看我回来,他们神情变了变,两人对视一眼,陈东升把我叫了过去。 “乔乔,”陈东升说,“你朋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我本来垂着眼,听到他的话,头猛地抬起来:“什么?” “你这几天一直都不好好吃饭,整天垂头丧气的,一看就是有事。你mama……”他握住了杨兰的手,她戴钻戒的那只手,“你mama问了李姨。说你有天晚上回来很晚,到晚饭时间,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你……从那天起,你就开始不对劲了。” 杨兰蹙着眉,一脸担忧的样子,“你爸爸问了学校,你们老师说了你朋友出事的事。听说那孩子跟你走的挺近……” “你这事儿可以告诉我们的啊。憋在心里多难受?”陈东升说,“就算你不愿意和我们说,你怎么也不和你哥说?你俩不是感情最好了吗?” “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提到陈瑀,我就六神无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一周我都按时按点在陈瑀休息的时间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生怕他看出我有什么不对,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我也、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他。 “你哥说明天就回来。”陈东升说。 “啊,”我心跳错了一拍,“不是在军训吗?” “明天最后一天了。有两天休息日才正式开学呢。学校离得也不远,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哦,”我应道,“明天就、就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