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和苹果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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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大雨,山上的路不好走,石阶很滑。陈瑀扶着我的胳膊,一步一步上山去。 山的那边是修一长眠的地方。 一年了,对于时间的流逝我已经没有了概念。仿佛上一秒也还在上山,只不过那时候天是晴的,石阶被晒得锃亮;这一秒天是阴的,石阶上有水迹……然而这想象中的一秒却是实际一年的间隔。 修一已经去世一年了吗?今天是2013年8月28日,确实是一年了啊!一年之前,我亲眼看到他从高楼上掉下来,摔到地上,开出一朵极明艳的、血红色的花。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枝玫瑰花,那是他的爱情,和他一起死掉了。 “小心滑!”陈瑀的手有力地握着我的胳膊,生怕我摔倒。 “哥,别那么紧张,”我道,“我都多大了,上个台阶还能摔倒啊。” “对啊,”他漫不经心道,“你平衡力那么差。” 我努了努嘴,没有反驳。 陈瑀前两天从冰城集训回来,距开学还有一周。我本来盘算着好好利用这一周的时间,把我和他的每日行程排的满满的。毕竟开学后,我高三,他一如既往的受到严格管理,彼此能在一起的时间就很有限了。可谁知他集训回来后,晒得脸和身上不一个色也就罢了,人也像脱了一层皮,累坏了。整天能睡个20小时,一度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被瞌睡虫咬了,得了什么怪病。不过他的这种状态也就维持了两天,之后就生龙活虎起来了。而我,却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就在他整日沉睡那两天,李姨的孙子来到了我们家。李姨的儿子和儿媳最近比较忙,幼儿园也放了暑假,没时间带孩子。李姨和杨兰商量了商量,白天就带着小孙子工作。小孙子很是活泼,把纸杯放在地上摆成一行,然后单脚踢纸杯玩。李姨说这是幼儿园老师让练平衡力的小游戏。陈瑀睡着,我也闲得无聊,就跟小孙子一起玩。 没想到的是,小孙子稳稳当当,怎么也没倒,我单脚踢却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摔到了地上。 “jiejie摔、jiejie摔……”小孙子不懂事,指着我边喊边笑。 这个场景恰好被刚睡醒的陈瑀看到,陈瑀回了回神,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jiejie摔、jiejie摔……”从那之后,陈瑀就没少这样调笑我。 爬到半山坡上,就到了修一的墓地。才一年,这里的变化就如此之大——多栽了很多排树苗,之前的古树有的被围了起来,挂上了牌子。而且道路也被重新规划了。 天,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跟我来。”陈瑀拉上我的手,十指相扣,朝着左边拐弯。 “哥,你怎么知道怎么走?” 几乎是自问自答,我又说道:“难不成你来过?” “嗯,来过。” “什么时候?” 修一的墓碑前摆了很多糖,有硬糖、软糖、还有棒棒糖。无一例外都是苹果味的:他爱吃一切有关苹果的东西。我曾经吐槽苹果口味的东西是唯一一种比其水果本身要难吃的口味。他却不以为然。 “不会啊。我觉得苹果味的糖尤其好吃诶!” “可你不觉得橙汁比橙子好吃,椰子汁比椰子好吃……但是苹果汁就没有苹果好吃吗?” 修一摇摇头,苹果味的棒棒糖还鼓在嘴里,含含糊糊道:“当然不觉得!” 那时争辩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有人来过?”陈瑀蹲下身来,把棒棒糖摆列整齐。 “应该是修一的mama吧。” “嗯。”陈瑀点点头,把背包卸下来,拿出我们准备好的苹果汁,拧开瓶盖,洒到了修一的墓前。 “修一,”我说,“现在我们都未成年,还不能喝酒。虽然我们也做了很多未成年不该做的事吧……” “但是……好啦,反正,那就以饮料代酒哦。” 我拿瓶盖当容器,倒了点苹果汁,啜了一口。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觉得这种东西好喝的呀……我觉得比苹果差远了,虽然我也不喜欢吃苹果吧。” “哥,”我转过头面向陈瑀,“你觉得是苹果汁好喝,还是苹果好吃?” 陈瑀的表情变得怪异,像是很不理解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都不好。” 我耸了耸肩,没说什么。陈瑀接着道:“有人喜欢吃苹果,却不喜欢苹果汁;有人喜欢喝苹果汁,却不爱吃苹果。有人两者都爱,有人两者都不喜欢。” “哥,”我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废话呢呀!” “我的意思是——” 他正色起来,并没有面向我,只是又往地下倒了写苹果汁,说:“人本来就是差异化的,你不用非去寻找什么认同感。” 我低着头,很长时间我们都没说话,我想如果我会吸烟,现在能点根烟就好了;我还想,陈瑀说的话好像十分有道理,但是如果没有人和自己一样、没有人认同自己的话,那该多么孤独啊!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个雕塑——《思想者》,眼睫垂垂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正式开学后不久的一个周末。”他突然说。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问的修一mama。”他说,“我记得修一的家在哪里,去那发现修一mama搬家了,把房子卖了。又问的现在的房主,辗转要到了修一mama的联系方式。” 听着就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在繁忙的训练、学习下,哪里来的时间做这些。 “这么麻烦啊……来这做什么?” “想看看。”他笑了下,“想看看乔乔的好朋友。” 我开口了几次,但没说出话来,每个问题都是到嘴边就问不出来了。不对,我是根本就没有问题,但觉得自己应该问点什么,可是脑袋空空,空张了几次嘴。 “老实说,修一这件事情对我打击还挺大的。” 我有些诧异,因为他和修一并没有什么私交。 “为什么?” “还记得我准备高考那段时间吗?你总托修一给我到宿舍送汤。” “嗯……” 那段时间我和陈瑀的关系不尴不尬,只好托修一这个中间人。 “修一那时候和我说,说你很喜欢喜欢我。拜托我不要伤害你。” “我问他,”陈瑀顿了一下,道,“我问他他觉得亲兄妹这件事情是正常的吗?他那时候回答我说——” “看你怎么理解。放在现存社会的伦理道德的约束下,肯定不是。” “但是放在乔乔和你身上,那就是正常的。” “为什么?”我脱口问出。 “我那时候也是这样问他的。”陈瑀继续道:“我问他,为什么放在我们俩身上就是正常的。” 他说:“因为你们之间很纯洁啊。她爱你,你也爱她。” “我问他怎么这么笃定?” “他说他就是知道。”陈瑀说到这时笑了一下,“他说他是个天才,不仅表现在IQ上,他的敏锐力也很强。” “这不像修一说的话诶,”我插嘴道,“他不会把自己是个天才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 “嗯,”陈瑀应了一声,“他说的时候也丝毫没有骄傲感,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事实罢了。他或许只是想让我信服。”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知道了,为什么乔乔能和他成为好朋友。” “因为他也是个很特别的人,和你一样。” “也和我一样。” 陈瑀说完这句话后,抬起眼,目光深邃看向我。他没说一句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不知道修一和你说的这些。”鼻头一酸,联动了眼睛的神经,“我不知道……我后来、就是不久后……还和他闹矛盾了……” “我好对不起他……” “修一、修一,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年前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情感,此刻终于决堤了。 这一年间,我多少次流泪,已经数不清。可是这是第一次,我才真正觉得我在流泪、我在忏悔、我在发泄……我在哀痛我的好朋友,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好朋友。 他死了,死了一年了,墓就在我眼前。 像是推动了多米诺骨牌,我的眼泪止不住,也没想让它停止,眼泪从身体的最深处流出来,流到脸上、衣服上,掉到地上,还渗到那人的指腹里。 陈瑀把我搂到怀里,我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很难听,鸟儿都扑棱扑棱地飞走了。可那又怎样呢?就算全世界都离开我了,哪儿都容不下我了,至少我可以藏在陈瑀的怀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哥……”我哭了很久,情绪稍有平息时,我问他,“你还记得冬至那天我给你打电话吗?” “记得。”他的手还在轻轻抚摸我的背,像在给小猫顺毛,从头到尾。 “那天还是世界末日。”我吸了下鼻子,变成委屈的语气,“那天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我想给你打电话说的是、我想问你、要是真的世界末日了,你会怎么做?” “乔乔会怎么做?” “我那时候是想见你一面,听你说说话就好了。但我现在比较贪心……”我抬起脸来看他,“我想让你一直抱着我,直到……直到我死掉。” “嗯,”陈瑀抹着我的泪,“让我想想啊。” “嗯……”他故意表现出思考的样子,“我会怎么做呢……” “哥!”我一跺脚,从他怀里钻出来,“你不能总这样故意吊着我!” 他笑了两声,一把把我拽回来,正色起来,“是直到我死掉。” “什么?” “我说我会一直抱着你,直到我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