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可以luanlun,怎么姻亲就不行?你一定很怀念那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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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殷寿的课,更受欢迎的是他本人。他的课堂从来座无虚席,旁听生从教室后排堵到了走廊。课后不乏借着讨教的名义前来搭讪的少年少女,备课教材里被投递了厚厚一沓情书。上个世纪留美派的那些传说里的衣香鬓影、风度翩翩在殷寿身上得到重现,无懈可击的履历、无懈可击的家世固然让年轻人肃然起敬,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们更乐于津津乐道的是老师俊美无俦的面孔,从来都是西装革履的着装,黑白配色成就的经典与殷寿相得益彰。 曾有女生点评:倘若殷教授年轻十岁,我一定会抛夫弃子与他私奔;倘若殷教授年轻二十岁,我一定要以自己最美的模样与他在朝歌的斜阳金柳下邂逅。 如此人物,不仅在社交场上所向披靡,殷寿如今四十岁,正当盛年,光华令人不敢逼视,事业上亦一路势如破竹,力挫对手殷启,接过了生父的位置。殷寿的婚姻在小女生的八卦里可谓是“英年早婚”,第一任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们师出同门、志趣相投,当时殷商皇家医学院的院长为这对青年伉俪作为证婚人,亲自将女儿的手送到得意门生的手中,一时传为圈内佳话。第二任妻子比他小十余岁,难免引起“老夫少妻”的议论。他的前同事,尤其以姻亲姜桓楚为首,纷纷指责他“刻薄寡恩”“喜新厌旧”,殷寿雷霆手腕,力压流言,反而将舆论矛头指向昔日好友,指控贪腐专权数罪。 腥风血雨和局外的学生毫不相干。姬考作为知名校友在母校百年校庆庆典上致辞。他的面孔频繁出现在各种商业新闻发布会上,大家对其并不陌生。贵公子式的俊美、优雅、文质彬彬又引来台下万千少女惊呼,男生们交换眼神,暧昧地窃笑“说裙带谁才是借裙带关系上位的”“升官发财换老婆”。姬发面无表情注视这对璧人并肩而行,相较殷寿的雄心壮志、光彩绝伦,兄长如文人一般淡泊得像是一片月影。随着掌声响起,他坐在诸学子之中,敷衍地鼓了几下掌心。在旁的殷郊同样兴味索然,不时低头扫视手表上的银质指针。 “回家吃?”殷郊问道,“你今天有约会吗?” 姬发摇头否认。 姬发鲜少在殷郊面前暴露出传闻中那些不堪的风言风语,他从未带过男女朋友回“家”,确切来说是殷郊的家,也几乎不在外留宿。殷郊选择装聋作哑,彼此心照不宣地对各自私人生活闭口不提。可是事态的进展已溢出殷郊的意料。 他起夜时遇到姬发披了一件单衣在接水,上衣堪堪遮蔽腿根,底下裸着两条雪白的大腿,如果殷郊观察得足够仔细,便能发现挚友暴露在外的每寸肌肤散发着情热未歇的湿腻,足踝处赫然几枚青红的指印。 姬发不再是他印象里面孔稚嫩的少年了,初次见面,七岁的自己厌恶生人,固执地躲在门背后不肯出来。姬发怯怯用手指叩响门扉,透过一道窄窄的门缝,他看到男孩睁大的眼睛、微抿的唇,无处不是无辜的青涩。男孩的眼睛很圆,殷郊想起那些杏眼春眸、脸型精巧的女孩子,她们多半是自己的表姊妹,有时是前来登门拜访的父母同事家的千金。殷郊只敢远远地观望那些千娇百媚、受尽宠爱的小公主,他是如此自惭形秽而又如此羡慕她们在能在父母怀里无忧无虑地卖乖,一派天真烂漫娇不胜之态。他几乎快忘了父亲的臂膀是否也曾把自己高高举过头顶,只记得和父亲发生争执,殷寿冷笑着剪断了风筝线,自己独自一人被晾在广场上,抱膝坐在阶前,早春天际泛起一只只纸鸢,悠然摇曳如鱼游青水。他含泪在老师布置的周记里写道:爸爸陪我放风筝,风筝线断了,爸爸像风筝一样远走了。 然而姬发和她们不完全相似,姬发没有那样尖俏的下颌、触之即碎的精致脆弱,关键是他的眼神纯真无害,不像鸳鸯眼琉璃珠的猫儿那般疏离,他在姬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男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殷郊不确定那是一种讨好抑或者是关怀:“我叫姬发,你想和我出来玩吗?” 殷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殷郊。” 他娴熟地从这两个简短的字里辨出父亲不耐的催促,于是抓住了姬发伸过来的手指,把他拉到了门背后,狭隘局促的一处罅隙是殷郊唯一能掌控的天地,他们如两只幼兽般躲在自以为安全的幽室里相依为命。姬发露出一个粲然大方的笑,轻轻用额头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是同类之间的示好。 他和姬发最终也没有走到那步,有时候殷郊有些悲哀地想,靡不有初,如果最开始不是迫于父亲的权威和姬发发生的友谊,也许今日他也会欣然成为姬发众多情人之一并甘之如饴。 晚饭吃到一半,姬发一反常态撤掉杯盘,疾步走到盥洗台前。那种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不同于寻常的反胃,殷郊停下筷子,率先追过去查看挚友的情况,姬发草草掬了一捧冷水洗脸,殷郊先注意到的是姬发一双水光泠泠的眼和泛红的鼻尖,疑似哭过的痕迹,他后知后觉发现姬发半撑着大理石桌案,另一手不自觉摁压腹部。姬发面色雪白,咬牙道:我不吃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是瞪着餐桌上的神思各异的一对伉俪,姬考目光闪烁,殷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殷郊还在翻箱倒柜寻找胃药,他做惯了公子哥,从来是属于被取笑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一类人,以往这些都由姬发收拾妥当,也无怪崇应彪总是不屑地嗤笑:呵,姬发,你到我面前摆什么谱甩什么脸,真以为自己是大少爷了?你就是殷郊的一条狗、太子爷的跟班! “别找了,对我没用的。” 姬发的语气很平静。殷郊太熟悉这样的姿态:姬发的愤怒像浪一层层叠加,前奏犹如风雨来临前平滑如镜的湖面,目光初显端倪,灯盏里两点烛焰无风自动,这个时候姬发通常会低敛睫羽,眼底垂下一圈淡青阴影宛若秀山下的湖泊。 “你还不明白么?” 姬发牵起殷郊的手,来到自己平坦的小腹,殷郊的手指仿佛被烫了一下,亟亟地缩了回去。他还没谈过男女朋友,这样的举动超过了他的认知,殷郊只觉得一股热意扑上脖颈,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他不想让自己的窘迫给好友带来难堪,半握拳头,低声问:那个人是谁? 姬发漆黑的瞳仁里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就在你父亲那张床上,你知道吗? 殷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是luanlun。 姬发冷漠的情绪里透出一种残忍,无动于衷地看着殷郊的深邃的眉眼里泛起浓重的悒郁,以一种看似亲密的姿态环抱住挚友,就像他们童年时代躲在某个衣柜里、某个夹缝里相依为命:父子可以luanlun,怎么姻亲就不行?你一定很怀念那张床。 那一刻殷郊悚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