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

    畢業旅行結束後很快就進入暑假，對即將邁入高三的學生來說，這幾乎是一段名存實亡的假期。

    教室搬到了三年級所在的大樓，丁辰一直覺得這裡的氣氛有些壓抑，每次要去教師辦公室路過時總是讓她很緊張，沒想到自己那麼快也到這裡來了。

    去年的暑假也有暑期輔導，但是只有兩週而已，而且上半天課就能回家了，今年得在學校待一個月，而且有一週中有幾天必須上整天的課。

    丁辰的成績不差，放在全高中生中做比較算是好的，但在班上和學校裡的話不算好，在這之前她都還能忽略自己的成績，然而時間的迫近和整體氛圍的轉變使她不得不正視一直逃避的事情。

    「爸爸。」

    「怎麼了？」

    可能是最近公司不怎麼忙，丁辰的父親待在家的時間增加了，不過母親還是在外頭忙得昏天暗地。

    丁辰雙手背在身後，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她很少向父母提要求，爸媽也很少要求她什麼，她更多是自己從他們的言行以及社會上普遍的觀點，來猜測父母對她的期待。

    「我想報補習班。」

    中年男子將電視的聲音調小，轉過頭看向站在旁邊低著頭的女兒。

    「補習班？是上次那個數學的嗎？要報下學期的了？」

    「不是，是考大學的複習班。」丁辰的手心出了汗，她不動聲色在背後搓著手，「嗯......下學期的數學也要報。」

    丁辰猶豫了幾秒，小心翼翼抬頭問：「可以嗎？」

    聽到丁辰說要考大學，丁辰的父親愣了幾秒才恍然發覺確實到這個時候了。

    他平時不怎麼關心丁辰的成績，因為丁辰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很少做讓人擔心的事情，不過總是喜歡忍耐，一直忍到極限為止，所以他和老婆有時會有點擔心，不知道女兒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忍著沒有說，就像他們經常早出晚歸的事情，丁辰也是忍了幾年才在某一天突然爆發。

    也是在那之後他們夫妻兩人才發現，看似懂事乖巧的女兒和他們想的有些不同，她不吵不鬧，也不怎麼任性，好像沒有所謂的叛逆期，生活上很獨立，上的高中是地區的第一志願，任誰來都會羨慕她們有一個知書達理的小孩。

    實際上丁辰有些太懂事太乖了，這讓他們很難知道女兒的真實狀況，更何況在之前大吵之後他們和女兒的關係就有點尷尬，青春期又是個特別微妙的年紀，很難透過開口詢問或是普通聊聊天就去了解小孩。

    也因此，前幾個月丁辰主動說要補習時，他們夫妻兩人晚上睡前激動地討論了好久，這才沒過多久女兒又有了新的請求，他有點驚訝。

    「你有想上的補習班了？」丁辰的父親強裝鎮定地問。

    「還沒，但有幾間候選的，我還沒有試聽過。」

    「這樣啊，那妳選好之後告訴我多少錢，還有補習班的匯款帳號多少，爸爸再幫妳付。」

    丁辰語氣遲疑，「那我......可以報幾科啊？」

    「什麼幾科？」

    「就是數學、物理、化學、生物、英文這些，可以報幾科？」丁辰見父親滿臉困惑又補充解釋道：「不同科的複習班是分開的，然後下學期要報的數學上的是進度班。」

    「喔......所以每個科目都有複習和進度兩種？」

    丁辰點點頭。

    丁辰的父親思考了一下，突然問：「課業很難嗎？」

    丁辰敏感的神經在一瞬間得出「爸爸不希望她報太多補習班」的結論，並且將原因歸結到因為會花太多錢上面，她搖搖頭說：「也還好。」

    「成績離想要上的學校很遠嗎？」父親又問。

    丁辰老實地回答：「不知道。」

    「我也可以只上數學的班。」丁辰接著說，語速有些快，「其他科自己讀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沒關係，有需要就去上吧，爸爸有錢。」中年男子原本說得很豪氣，一接收到丁辰狐疑的眼神又改口，「妳爸沒錢妳媽也有。」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連妳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存好了，妳別管那麼多，想要就去報。」

    「爸爸剛剛問那些沒有別的意思，是怕妳讀書壓力太大。」

    「能考上好大學當然很好，沒有也沒關係，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大不了到時候妳就繼承我和你媽的遺產，好好理財應該也能活一輩子。」

    「爸，你在講什麼，我才不要。」丁辰本來聽得很感動，結果被最後一句話搞得情緒又沒了，「我要跟媽媽說你在那邊跟我亂講什麼遺產的。」

    「哎呀，我就是開個玩笑嘛，反正妳不用擔心那麼多，想上補習班就去，讀書放輕鬆唸就好了。」

    這種坦承的對話讓丁辰不太自在，她彆扭地回了句「知道了」便跑回房間整理書包去了。

    暑期輔導的日子無趣得很，除了上課就是考試和檢討考卷，放學了就去補習班，丁辰試聽了一輪後最後還是選擇在原本的補習班上考前複習，她把數學和自然科都報了，剩下的她認為沒什麼必要，打算自己讀課本和講義複習，再去外面買幾本題目來寫就好。

    邱宴真把全部科目的複習班都給報了，一週七天她有七天都要去補習班報到，假日甚至要在那裡幾乎待一整天。

    暑期輔導的尾聲有一次模擬考試，丁辰的考試結果不算太好，但也還過得去，邱宴真的成績雖然比丁辰好得多，但是微妙地在她的志願校系的分數底限游移。

    自從畢業旅行後，兩人就沒再有過親密接觸，頂多在學校牽個手、抱一下或者貼在一起說話，被讀書佔滿的行程讓她們找不到空檔，特別是邱宴真，拚命得很。

    好不容易等到暑期輔導結束，平日白天的時間空了出來，卻也是要拿來唸書的，好消息是她們能相約在圖書館或者彼此的房間一起讀，大多時候會是在邱宴真家，因為比較大。

    「妳唸成這樣是要讀醫學系嗎？」丁辰看著邱宴真桌邊那一大疊補習班講義問。

    「不知道耶。」邱宴真一邊寫題目一邊回答，「反正考高一點選擇權比較多嘛。」

    「是沒錯啦。」

    只是都沒什麼時間親熱了。

    丁辰放下筆趴到桌子上，望向還在振筆疾書的邱宴真，很想去干擾對方讓她的視線投向自己。

    「妳呢？妳要考什麼？」

    「我也不知道。」丁辰用手指戳了戳邱宴真小手臂，對方抽空掃了她一眼，她有些不滿地努努嘴，「妳要考Ｘ大嗎？」

    「對啊，如果分數夠的話。」

    「啊......要是我考不上Ｘ大怎麼辦？」

    邱宴真終於停下筆抬起頭，她捏捏丁辰的耳朵溫柔地說：「哪會，現在才八月而已，妳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準備。」

    「而且妳模擬考不是考得還不錯嗎？」

    「什麼不錯啊？數學才八級分，我真的要發瘋。」

    邱宴真愣了一下，「八級分好像是有點......」

    「是吧？」丁辰無精打采地轉起筆來，「妳數學考多少？」

    「十五。」

    丁辰刷地抬頭，「真假？妳滿級分？」

    「嗯。」

    「妳不會七十五級分吧？」

    「怎麼可能？六十九而已。」

    「妳全部科目加起來扣的級分還沒我一個數學多。」

    「......妳不要關注這種奇怪的地方。」邱宴真有點無奈地摸了摸丁辰的頭，「模擬考就是為了讓妳知道哪邊不足用的啊，妳看，要是妳好好加強一下數學，下一次說不定就能直接一口氣進步四、五級分什麼的。」

    「嗯......」

    丁辰的焦躁稍微得到了安撫，便又拿起筆繼續和一道一道題目爭鬥，兩人一直讀到邱宴真的補習時間，今天是英文科的複習班，丁辰不必上課，所以她們在中途就分開了。

    這個時間點爸媽都還沒下班，丁辰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後，丁辰將背包扔到房間椅子上，衣服都沒換就直接躺上床，她想著方才還沒能解開的題目，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