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公子世无双
5.公子世无双
顾星澜欲追,狐狸“咻”地一下只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了。 坐在石阶上,迎着清凉的晚风,谢清雨好奇地问,“那狐妖怎么会想伤我们?” 身旁传来顾星澜清凉的声音,“这个我会查。” 狐妖超出了谢清雨的认知范围,她有些迫切想知道更多。 “为什么会有狐妖出现?” 未免怀疑,又补充道:“我从小隐居深山,师父已经驾鹤归西,不清楚这些”。 身旁人迟了一会儿还没说话,谢清雨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只听他开口说:“我是仙鹤宗长风真人座下大弟子。” 这是回应她的自白吧。 随即他又说: “妖可以在人间常居,只要有文书资质,且受律法限制”。 谢清雨有些好奇。 “妖比普通百姓强那么多,他们怎么乖乖听话的?” 身旁人又停顿了,声音虽冷淡,但不轻不重,“有侠士入朝廷为官为将。” 明白了,朝廷官员不全是文官,还有能对付妖的会武的官。 顾星澜不疾不徐道:“平衡的维持不能只靠盟约,总有人或妖作恶,所以民间习武之人常把维护两界安定视为己任。” 谢清雨有些惊讶,所以,他是那个维护两界安定的人之一。 怪不得他虽面上冷冰冰的,为人却隐约可见君子风度。 * 谢清雨从顾星澜口中恶补了不少知识。 譬如,齐国武术并不完全普及,现存已知的门派仅有四处,分布在徐州、淮安、凤阳和滁州,只有根骨悟性俱佳之人才能习得武功。 在齐国,朝廷和江湖互不干涉已经成不成文的规定。 去江边时策马扬鞭赶上明月初升,返程时迎着月光不快不慢。 顾星澜将谢清雨送到东二街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谢清雨到纪若云家里报备了租房的事,宽慰了纪若云一家的不舍和挽留之情,随后便往外走。 刚想回住处,她突然想到今天还没有去医馆换药吃药。 漆黑的夜色中,华灯璀璨,点缀着鳞次栉比的楼群,照亮商品琳琅满目的摊位。 温暖烛光照耀在每个行人放松的脸上。 谢清雨却没有放松的心情,有些匆忙地穿过人群,走进医馆。 馆内只有一个人,一本书,一盏灯。 烛光映在沈琅玉的侧脸,他沉默地看书,如同一座静止的石像,但又好像这才是真实的他。 环视医馆,其他两人不在。 似懂她的心声,沈琅玉合上书放好,说:“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功课,平常就会早回家去。” 又道:“我不是特意等你,但你如果早点来自然最好” “抱歉,我下次注意”,谢清雨有些无措。 怀着歉意的心情,她的视线追逐沈琅玉。 沈琅玉点亮其他几盏烛火,撸了下小狗仰躺朝天的肚皮。 小狗蜷缩着翻了身,他挠着小狗的下巴松开,“先等一下,我去煎药”。 谢清雨看向一旁的书架。 “这些书我可以看吗?” 走向侧门的沈琅玉没有回头。 “只要爱惜书,你可以自取”。 谢清雨笑着应了,翻找书籍。 书架书籍众多,品类齐全,医书、历史、地理、律法等皆在此列。 谢清雨翻到《伤寒论》《千金方》《雪心赋》《齐律疏仪》①等等书籍,最后拿出一本史书看了起来,边看边豁然开朗。 *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谢清雨终于在纪若云的大师指导下学成了鱼丸汤面和糖蟹。 她抱了一下纪若云,便提着食盒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医馆走去。 沈琅玉吃了一口鱼丸,眉眼舒展道:“好吃,多谢”。 梁晏安和李浩明夜顾着吃着糖蟹没有抬头,赞不绝口。 谢清雨得到夸奖,笑一笑继续低头看书:“好吃就行,不过我才知道原来还有糖蟹”。 她正沉迷在地图志,看江州富庶,长安繁华。 原来她眺望时看到的是大运河,她抬头,问沈琅玉:“琅玉,你去过长安吗?” 眼前人徐徐吃完一口蟹rou,用帕子擦拭嘴角,说:“去过,繁华喧嚣,开放昌盛”。 谢清雨若有所思,继续问:“江州去长安是走水路吧。有多远呢?” 沈琅玉抬眸凝着她,徐徐道:“江州到长安,是逆流而上,沿着大运河走水运。约两个月吧。” 他的眼神仿佛短暂陷入了回忆。 谢清雨有些瞠目结舌,这和她的猜测相距甚远,但细想也觉合理。 古代的船没有电力驱动,全靠风帆和人力,从江州到长安是艰难的,跨越多少山河。 君不见多少古代名人墨客为科考游学耗费多少金钱和时间在路上,还有李白渡三峡险阻作出千古名诗。 她的心里悄无声息埋下了一颗种子。 “琅玉怎么会去长安的,你之前在那边待多久?”,谢清雨撑着下巴问。 面对她的提问,沈琅玉却沉默不语。 而后淡笑着跟她说明去长安需要准备的文书凭证。 *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逝,谢清雨飞速熟悉这个世外桃源,对纪若云的了解也越发深。 原来她想攒钱开酒楼,恢复曾经荣光,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也达成她的毕生所愿。 谢清雨又翻了一遍芥子袋,想找银钱。 仔细翻找下,居然在一个锁着的盒子里,找到了长安的地契和房契。 拿着翻出来的银钱,她跑遍了全城的酒楼。 养伤之余,偶尔接衙门外聘打手的活儿,赚点钱的同时维护城内安定。 * 绵软的白云漂浮在蓝天,阳光撒落大地,医馆也在其中。 谢清雨望着窗外,舒展身体躺在医馆病榻上,掀开衣服露出腹部,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 黑色的线交织缠绕着软rou,伤口像条虫子一样,触感有些怪异,还有一丝痒意。 看到沈琅玉拿着一应用具踏入房间,她松开了手。 煮过的软白毛巾贴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时,她感觉到有点烫却烫得很舒适,眯起了眼睛。 沈琅玉的缝线手法很好,拆线也很快,毫无痛楚可言。 谢清雨睁眼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在涂抹汁液。 节骨分明的手捏着包裹着绿色药渣的纱布,在伤口处轻轻打圈涂抹。 白皙与浅绿交相辉映,视觉的享受。药汁涂抹在皮肤上,清凉的感触。 像夏天将手放进清澈见底的小溪,感受清凉的溪水流淌。 “端午节②要到了,你们怎么过端午节?”,谢清雨看他。 沈琅玉换了白布沾湿烧开微暖的清水,将伤口擦干净,又用干燥的白布擦拭好,再将谢清雨的衣服放下来,“看赛龙舟”。 “我还没有看过赛龙舟呢”,谢清雨眼睛一亮。 * 大运河岸边,人潮汹涌,谢清雨和纪若云拉着手,沈琅玉紧随其后。 穿过人群,越靠近岸边,阵阵鼓声越发震耳欲聋。 两舟争渡,翻腾起皑皑雪浪,岸边人们齐声高喊。 谢清雨也高声呼喊,声音大得仿佛压了所有人一头。 她的视线从身体左侧的纪若云转到身体右侧的沈琅玉。 不知沈琅玉是被此情此景影响,还是被谢清雨感染。 夕阳照耀大地,他的侧脸被镀上金黄色,眼眸含笑,并不似往常那般带着疏离。 真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晏安和浩明怎么没跟你来?”,谢清雨好奇道。 可能是鼓声和呼喊声的噪音太大,听不清楚,沈琅玉俯下身,侧耳。 清香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似药草沁人心脾,谢清雨对他加大音量又说一遍: “晏安和浩明为什么没跟你来?” 一边说着,一边专注看赛况激烈的龙舟竞渡。 龙舟上的船员划了可能有十下,但划的速度极快,可能是三秒后,谢清雨才听到他的声音,比平常大:“今天医馆闭馆,放他们回去跟家人团圆了”。 谢清雨愣了一下,侧头看了眼沈琅玉。 那他呢?无家可回? 沈琅玉直起身。 谢清雨又看向纪若云。 纪若云正勾着唇,一切尽在眼中,从谢清雨的恍惚,到沈琅玉俯身倾耳,眼神流连于谢清雨脸侧,再到移开视线状似不经意。 纪若云眼里隐含意味不明的笑意,大声道:“小鱼,天色不早了,我有事要回去了,你和沈公子好好玩!” 谢清雨挠了挠头,这么快就走了吗,还没玩够呢。 跟纪若云挥手道别,谢清雨继续看激烈的比赛。 —— 注:①《齐律疏议》其实是《唐律疏议》,架空而改。 ②“端午”一词起源于唐玄宗的生日(八月五日)。“端午”被正式定名是开元十六年,即公元72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