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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能亲吗

    

chapter 24 能亲吗



    这道院门前有小灯。

    他借着微光看着那张照片,她借着微光看着他。她觉得池彦接过那张胶片后,眼睛聚焦在上面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林念恩在知道池彦名字的第一天起,他一直都是需要去追逐的、需要垫脚去望的人。不是单单她那些情愫加成,就把他蒙上滤镜捧得很高,事实是他确实出类拔萃。上高中那会儿,在年级大榜那里她听到同学们的议论,在办公室里听到老师的评价,她常常会想这个被寄予了这么多期待的人会不会累。

    跳过高中时间线的他,依旧干什么都游刃有余,更出色,更成熟,但也更沉默。那种沉默不是言语的多少,而是好像不会有什么能让他上心的、有生气的事情发生。那时他一个人坐在北华图书馆里、一个人打伞在雨里走的背影,以及与她相识很浅时很容易散掉的笑意。

    林念恩忽然想起来在茶几底下的那两个药瓶,她看的清楚,瓶身上写着本品适用于治疗各种类型抑郁症。

    是了,那时候她就隐隐觉察到了,他身上更改了的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情绪,是不同于高中校园里那个池彦的。

    但偶尔她还是可以看到真实的他,一次是答辩那天他舒畅的样子;再来就是他靠着KTV的墙上笑着看她,然后在出租车上不放开她的手,认真说喜欢她。

    这样的他,也需要在团圆节日里的归属感,需要家人的相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黑夜里,身体写满了孤独和疲惫,让人有种想紧抱住他的冲动。

    但她先被抱紧。

    池彦问她冷不冷,他浑身像冰块儿一样,问自己冷不冷。

    林念恩头顶是他的下巴,她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又听他问她能不能抱,林念恩都挣不开他的怀抱,她把笑藏进他怀里。

    风更大了,林念恩感觉到自己围巾被他又往上拽了拽,她抓住他的冰块儿手,让他快点儿进去,“我也不能呆太久,得回家...”

    池彦低头看她,眸光深不透底,眼底好像依旧陷在回忆里,嘴角埋着的浅浅梨涡被勾勒出来。他把相片放进自己卫衣口袋,又把林念恩塞在口袋一侧的手套给她套上,牵她进门,“我送你,先进来等我穿个外套好不好。”

    林念恩完全由他动作,看着他后脑勺翘起来的两根头发,心头砰砰。

    和他走出云墅间,更远的天空不间断地有烟花,沿路挂满了红色灯笼,路过的每栋小房子都是灯火通明,里面热闹的欢声笑语仿佛就要蒸腾着漫溢出来,她家也是这样。所以她从小就喜欢除夕,觉得美,可刚刚一路走上来到他家门口,反差鲜明,又有点儿难受。

    想到这儿她又抓紧了点儿他的手,没关系,她会陪他的。

    “李杭昨天碰巧在我家,他跟我说你去洗照片了,所以你洗的是这张照片?”池彦走在道路外侧转头随口问她。

    林念恩哪里想到他会知道,没否认。

    池彦用门禁卡打开小区门,和林念恩一齐走了出去。

    门卫室里是除夕夜仍在值班的保安大叔,他正看着春晚,分心看了眼出门的业主。出门的这两人他还都眼熟,一个经常让他帮忙开门,一个则是被救护车拉走过的,那晚他正好当值,印象不能不深刻。

    “其实那天我没说完整…”,林念恩又偷偷瞧了池彦好几眼才开口,“也是我之所以会有这张照片的原因。”那天在池彦家里她并没有展明当年隔着网线和予迟的交流。

    林念恩慢慢向他讲述着那时候的事情,池彦认真听着。

    天上间或会炸起烟花,嘭的一声会掩盖住她的声音,林念恩不得不提高音量,他也靠得更近了,肩膀之间的距离只有微微几厘米,林念恩有一米七不算矮,可和池彦并肩走在一起,她总要微微仰头看他。

    “这张原片洗出来前我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洗出来之后…我就想拿给你看看。”

    林念恩没有一丝晚看到这张照片的遗憾,她深深感觉到这个时刻就是这张照片出现的最适合的时候。她心里异常欣喜,过往对他的想象太多,可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承接这样的缘分。原本她十分好奇那卷尘封原片上的内容是什么,但画面初初在显影盘上显现的时候,她其实又不太惊讶,她是有过想象的。

    予迟的公开作品里其实人像很少,而那天在她自家的暗房墙上,她却看到了不止一张人像,很多都是池彦。

    而她赠给她的,也是一组人像连拍,虽然没有露出正脸。

    北城一中夏季的白色校服polo衫随着画面里人的奔跑被风捧了起来,右下角有他的狗狗出镜,他们在湖边骑行道上跑着,远处还有白塔,那是离学校不远的群山公园,林念恩也常去。

    她几乎可以完整想象出他那时候的声音、神态,这就是他在过去被她看到过的任何一个瞬间的复刻。原来有了比较才知道他的变化有多大。

    她洗了很多版本,曝光指数、滤镜、相纸参数也是试了很多种组合,真正递到他手里那张是她觉得其中最好的一张。

    “我记得那是周末大休,我去公园遛dimo,我常常去那里溜他。”池彦在回忆。

    “我的狗叫dimo,他从我两岁就一直在我身边,去年不在了,因为他很老了。”

    院子里落灰的狗屋,两次去他家里都没有任何的声响,这是林念恩几乎能预料到的事。

    池彦言语平常,没有任何异样波动,但林念恩难过得要命,她不知道他养狗,他的微信头像可爱到她以为是网图。

    池彦又轻轻笑了笑,“前几天我就在整理他从一岁到十六岁的照片,你补齐了他十四岁那年的。”

    天上又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红红绿绿的火条绚烂在天上,他们抬头就可以欣赏,但两个人都没去看。

    林念恩微微仰头看着池彦,烟花在她这儿从来只是他的陪衬。

    很奇怪,原本一个人要走二十分钟的路,此刻多一个人陪她走十分钟好像就走完了。

    只差最后一条马路,两个人行道,她家小区就在眼前了。

    路口路灯正巧挂着一个雕花红灯笼,在地上映着的红光正好圈住两个人。

    现在正是红灯,林念恩给池彦说送到这里她自己过去就好了。但她这么说了,两人手还是牵着,谁都没放。

    林念恩一直觉得这个路koujiao通机制设计的相当不合理,明明来往车辆不多,斑马线却特别长,偏生绿灯还短的很。每一次林念恩走到中间就到了红灯,她只好在中间分隔车道的护栏安全台上等下一个绿灯。

    她给池彦介绍这红绿灯,他俩现在说什么都觉得可新鲜呢。

    “好了,我过去了,你回家吃点儿饭行吗?”

    “好。”池彦终于松开手。

    这回也是常规cao作,等林念恩走到中央,绿灯又变红了。

    站定之后,她就再没忍住,还是回了头。他还站原地,还在那个灯笼的红光里,就那么看着她。

    林念恩能感觉到寒风里她自己再次砰砰的心跳加速,幸福得要死了。

    红灯终于在闪烁了,她应该要赶紧跑到另一端去,可她没动,因为池彦走过来了。

    “林念恩。”

    池彦的声音由远及近,信号灯正好变绿的时刻,他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并且还在持续靠近。

    天上烟花再次适时炸开,池彦抱住了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已经亲了,才问她能不能亲。

    她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自己,她的头顶堪堪到他喉结的位置,她感受到他在笑。

    眼皮被冰了一下,林念恩不想这么形容自己的初吻,这也不算初吻吧,她纠正自己。

    “刚刚忘记说。”

    池彦又把头低了些,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好像那里就是他可以停留歇息的一寸位置。

    “谢谢你。”

    “除夕快乐,林念恩。”

    林念恩用手轻抚他的后背良久,又挣脱开他的怀抱,垫脚亲他嘴巴。

    亲完林念恩抓住他胳膊,仰头笑着看他,“能亲吗?”

    距离他二十岁生日四个小时,世界只剩下他和她,林念恩想这么形容自己的初吻。

    “滴——已开锁。”

    池彦打开院门的密码锁,回头看了眼停在房子前的灰银色SUV,摸了摸自己羽绒服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出来。

    等进到了屋子里,池彦拿起放在玄关上的手机,池彻和徐州的未接来电加起来有十几通。

    换上拖鞋他就径直走向了有声音的餐厅,徐州正把送来的打包盒里的饭菜移置到碗碟里,他等着的人终于回来。

    “这么一大桌子菜你就自己吃啊。”

    徐州一早就听到进门的动静,他刚刚从城西区父母家赶来,路上接到池彻电话说小彦没事才放了心。

    “刚刚出去忘记带手机了。”池彦在水池前洗了洗手。

    “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徐州抽了张纸递给他。

    池彻一开始联系不上池彦确实着急,因为后怕,后来稳下神来联系了小区物业才放了心,再反馈给徐州时,徐州正在路途中的车速方才恢复到正常。

    物业管家的原话是他们家池彦和一个女孩一起出的小区。

    池彦低头擦着手没回答,嘴角笑意却逐渐显出来。

    徐州从小看他长大,还是第一次看他这副样子,笑了笑也没再多问,他让池彦先坐下,自己去把客厅的电视打开调大了音量。

    徐州坐到池彦对面,给两只酒杯倒上酒,开始吃他们的年夜饭。

    就着酒,菜,冯巩老师的小品背景音还有窗外的爆竹声,两个人什么都聊,谈一谈池彦的未来规划,也间或提一提以前的事。

    池彦酒量太烂,每次都是一点点陪着他们喝,这次却是徐州先有点醉意了。酒意爬上脸颊,徐州的脸都变成了红色,池彦却越喝脸越白,眼睛也越亮。

    “敬你二十岁。”徐州抬眼看了挂在墙壁上摇摆的古董钟,将近零点,物依旧是,它在墙上为池彦摇摆了二十年了。

    池彦迎上他的酒杯,往嘴里送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又往里面添的时候,池彻来了,还带着一个蛋糕。

    “你开得好快。”徐州感叹,不愧是亲舅,一定是要卡零点的。

    “你开车来的?不是说还在北京?”池彦看见池彻很是惊讶,他怎么都以为池彻来要明天了。

    “那边忙完就过来了,正常速度。”池彻把手里的蛋糕搁在了桌上。

    徐州虽然有醉意,但精密大脑还是依旧在运作,腹诽池彻那个所谓的“正常速度”纯是扯淡。

    “其实不用的,我也不是小孩儿了。”

    池彻刚洗完手,还湿淋淋的,拍了下池彦的脑袋,“别没大没小的,你在我们这儿不是小孩是什么。”

    池彦笑着,起身去橱柜给池彻多拿一副碗筷,正巧贴身放着的手机震动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台子上,摸出了手机。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就立刻浮起的笑意。

    林念恩自两人分开后就接连不断的消息,又是问他吃没吃饭,又是说小品好笑,又说自己要和家人一大清早出门,而且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还问他阴历生日是哪天,说大家是不是都过阴历生日的。

    池彦又不会刻意隐瞒,他也要得到喜欢的人的祝福,跟她讲完今天生日之后,看了眼时间,还真是巧了。

    他的小魔法师发来一条语音生日歌。

    接着就是一连串文字,’天啊,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的!’,‘太巧了吧’……

    池彦酒量不好,晕晕乎乎上楼洗漱完,睡前还放了一遍这条语音,可爱的要命。

    “睡了?”

    餐桌上还依然狼藉,徐州酒醒了点,坐在椅子上问池彻。

    “嗯,感觉他今天白天可能挺累。”池彻刚把彻底醉了的池彦送到楼上。

    “你不累啊,这么赶过来。”

    “年纪大了,觉少。”池彻戏谑他们自己。

    “再喝点?”

    “喝点。”

    两个男人对坐着,一时没话讲。这天晚上太开心,池彦眼里是真有笑意,他们也就真开心。

    徐州持着酒杯,想起了什么。

    “我昨天也去医院看李庭彦了,听说池彦放了假去的更频繁了。”

    池彻本举着酒杯正想往嘴里送最后一口,听见这个名字他停住了动作,酒杯也被搁在了实木餐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小彦的眼睛和池予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也就和你有些相像,但他其他地方是真的像李庭彦。”

    刚刚餐厅橙橘色散射灯下,徐州隔着酒意看着池彦,就好像看到了多年以前总是在庆平实验楼下等池予的那个人。

    “李庭彦这人也挺奇妙,他能说话的时候,让人讨厌,他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更让人讨厌。”徐州苦笑着说。

    池彻又往那个杯子里添了些酒,然后一并灌了下去,良久才开口。

    “我只希望他赶快醒过来,别再折磨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