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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银子。手背上,一道指头长的刀疤,横梗在那里。虽然年头早就久远,可依旧触目惊心。道士看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老店家拿了银子,默默离开,“要是添汤,叫我,我就在门口。”语落,关了店门。门口有一把快要散架的摇椅,他半闭着眼,躺在那。记忆犹如洪水,冲击着一个老者早已经沉寂的心。上一次见有人拿筷子接碗,接的这么准这么稳,出手这么快,还是在宫里。那时候,现在的陛下还是个皇子。宫里是先帝的宫里。他手背有刀伤,端茶倒水总是不够利索,可先帝用惯了他,他依旧是大总管。先帝总能一边照镜子,一边用筷子或者毛笔,将他快要打翻的碗或是杯盏借住。微微半阖的双眼,浑浊的眼泪纵横。多少年过去了……哎!先帝最爱吃的,不是御膳房的珍馐美味,是他做的一碗羊杂汤。心情低落,想吃一碗。心情愉悦,也要吃一碗。为了能吃上羊杂汤,先帝甚至在御书房里修了个密室。别人的密室,都是用来存放机要物件的,先帝的密室,放着锅碗瓢盆。他专门做羊杂汤。别的记忆,都模糊了,就记得,王召之被问斩那天,先帝吃了一锅的羊杂。那一天,整整一天都是阴天,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头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就是不肯下雨,憋得人浑身难受。先帝从外面回来,黑着脸在书案后坐了半个时辰,就说了一句话,“要吃羊杂。”一大锅羊杂汤……人都吃吐了,还在吃。一边哭,一边吃,一边吃,一边哭。还有一次,就是熹贵妃被杖毙那天。先帝怕是哭了他一生的眼泪。……店里。振阳子端着羊杂汤,眯着眼睛,喝了一口。“这世上,什么都比不上这碗羊杂汤。”他对面,鸭鸭翻了个鸡眼,低头去碗里喝了一口,咕咕了两声。它在定国公府,费尽力气去寻找定国公家的族谱,怎么都找不到。为此甚至烧了定国公家的书房密室,砸了他家的祖宗祠堂,还是一无所获。振阳子就去了一次,不仅找到了族谱还找到了一幅画。真是讨厌!不过,羊杂汤是真的好喝。喝一口,全身都通畅。就是这味道,有些熟悉。鸭鸭抖了抖鸡毛,抬头咕咕了两声,看着振阳子。振阳子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成正常的样子,幽幽一声叹息落下,点了个头,“是他做的。”鸭鸭转头朝大门方向看了一眼,又咕咕两声。振阳子就摇着头苦笑一下。第七百八十九章讨论这世上,有定国公那样的渣爹。生生把亲生女儿推向火坑。也有先帝跟前大总管膝下那样的渣儿女!逼得老父亲不敢做人只能做鬼。“你也知道,他家里,儿女不孝。当初他在我身边做事的时候,家里儿女就为了银子闹得不可开交,六亲不认只认钱。后来他也是没办法,我假装暴毙,他就跟着假装暴毙,儿女们见他死了,不闹腾了,都搬回老家去了,他就自己个在这里开了个羊汤馆度日,不想招惹他那些儿女了。”鸭鸭眼底带着同情,发出一声鸡的叹息。先帝跟前的大总管,地位显赫,银钱也算是不少,这样的身份,却是熬不过家里的不孝儿女。记忆最深的就是,他的一个女儿,为了和他要钱,非要把她自己个吊死在宫门口的大树上。他在京都的一处宅子,他自己是从来不敢回去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好几家子人住在一起,就跟薅羊毛似得薅他身上的钱。谁拿的多了谁拿的少了,天天吵得不可开交,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仿佛他只是个印银票的机器。不是他们的爹。他手背的那道伤疤,还是他大儿媳一刀砍下的。就因为他有一个月的银子给的迟了,耽误了大儿媳回娘家给娘家弟弟盖新房。也是个可怜人。在宫里,能叱咤风云,被人敬畏,在家里,却……鸭鸭叹了口气。振阳子端着碗喝了一口羊汤,“各人有各命,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长长一叹,又道:“你放心和清儿去参加尖子兵大赛吧,京都这里,有我呢,我震着,出不了事。”鸭鸭眼底,泛出一股鄙夷。要不是你当年老糊涂,齐王至于还能蹦跶到今天吗!还出不了事!有你在才不放心呢!振阳子喝了一口汤,叹气道:“我能怎么办,都是我的儿子,谁我也不忍心看他死!皇帝虽然不是我的亲儿子,可他比我的亲儿子都像我,我也一样的疼他,至于容齐,我就这么一个活着的儿子了,舍不得他死啊。”就像喝酒一样,振阳子喝着碗里的羊杂汤。“慧儿是个好孩子,恒儿也是个好孩子,清儿也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说着话,眼泪就开始飘。鸭鸭盯着振阳子,目光复杂。好想说句话啊!怎么我就不是只鹦鹉了!非得是只鸡!怎么鸡就不能和鹦鹉一样说话了!真是愁人!振阳子又喝了一口羊杂,吧唧吧唧嘴,朝鸭鸭看去。“咱们老哥几个,现在就剩咱们三个了,我是真没想到,当年你居然救了王召之,就冲这一点,我谢谢你,真的,我给你磕头我都愿意。”提起王召之,振阳子眼里的泪哗哗的落。“真的,我这辈子,做的最混账的两件事,一个,就是处斩了王召之,一个就是当年杖毙了你meimei,我……真不是个东西啊!”鸭鸭点了点头。的确不是个东西!“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和你解释,你meimei那件事,其实真的,我,我也是有苦衷的,一面是朝局稳定,一面是她,当时我但凡再有一个选择,我也不会那么做的。”鸭鸭看着振阳子,明显是不想提这个话题。咕咕了两声,低头喝了一口羊汤。鸡爪子审到碗里,沾了沾羊汤,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振阳子探了头去看。“皇上想要一统天下,”一个字一个字念完,振阳子惊得眼泪都忘了落,“皇上要一统天下?”鸭鸭点了点头。振阳子摸着自己的下巴,“行啊,臭小子,有抱负!”前一瞬还哭的像个泪人,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