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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躺在床上,手抚着一副绣了一半的鸳鸯枕。黄氏端着碗汤,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把它喝了。方才在太太屋里,看见你没吃多少饭。”谢荣微笑接了汤,一口喝了。黄氏掏出绢子,替他细细地拭了唇。而后偎在他旁侧躺下来,手指划着他胸脯。谢荣按住了她的手,问道:“芸哥儿他们呢?”黄氏脸上红了红,说道:“葳姐儿在房里睡午觉呢,芸哥儿只怕寻琅哥儿说话去了。”谢荣翻了个身,仰躺着说道:“是吗?我看琅哥儿兄妹竟很是得体,芸哥儿与他们多走动亦是好的。是了,这些日子,母亲未曾对他们如何罢?”黄氏心不在焉说道:“暂且还没罢。我看大伯这些日子也忙着替老爷催帐,太太就是要动二房,也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谢荣嗯了声,两眼望着帐顶,“你劝着些太太,切莫让他们因小失大。”“知道了。”黄氏微笑,一面躺上他臂弯,一面将手掌扶上他的腰。她才不过二十八九岁,保养的又极好,正是风韵甚佳的时候。谢荣也有些动容,翻身过来吻了吻她,正要除衣,忽想起来问道:“你小日子几时来的?”黄氏一顿,将日子说了。谢荣想了想,翻身下来,替她仔细掩了被子。“下回再说吧。大哥的热孝还没过,我这里官职又还在待定中,万一你这时有了身孕,恐怕惹出是非来。”黄氏支起身子道:“哪有这么容易?芸哥儿都八岁了,后来这几年我们不也——”谢荣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身边又没有别的人,你还怕日后没机会温存?夫妻之间要紧的是相互扶持,你我儿女皆有了,如今就差仕途便利。等我在朝堂里站稳了脚跟,等你成了朝廷诰封的命妇,那时候这些自然容易了。”黄氏犹豫着,还要再说,他将她扶进被窝里,“今儿起得早,想必也累了。好生歇一觉,呆会儿起来我陪你去后园里折梅插瓶。”说着起身披了衣,冲黄氏笑了笑,出了门去。033用意宗学里自廿九日起就放了假,谢琬这两日便开始随着谢琅出入各房串门。虽然这与她以往的风格迥异,可是以粘着哥哥的名义走动,也不算顶让人惊讶的事。除夕日上晌谢宏收帐回府了,与庞鑫一道带回来许多绫罗绸缎和毛皮珠翠等物,大多都是孝敬给王氏的,而王氏转身又以感念他这番孝心的名目赏了给他。谢棋这两日嘴里总不缺好吃的,衣裳也左一身右一身,像只花蝴蝶似的在各房里穿来穿去。还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见人总要说起哪件是哪里买的,哪些吃的是什么铺子里做的。谢琬若不是身体里已换了个老女人的灵魂,只怕真有对她流口水的可能。当然谢琬最想去的还是三房,准确地说是有谢荣在的地方,她也不离得很近,比如他在上房跟王氏说话,她就在院子里跟丫头们跳绳,他要是在三房陪黄氏绣花,她就在不远处的庑廊里跟谢葳下棋。于是除夕日吃过晌午饭后,她见着庞鑫拿了封信给谢荣,谢荣看后立即去了正院找谢启功,正好见着谢棋又显摆她的新衣裳来了,便也跟她说道:“我们去老爷院里看茶花吧。你这衣裳配上茶花的颜色很是好看。”谢棋满心欢喜地跟她到了正院。谢启功正在跟庞福说话,见着谢荣进来,便就笑着招了他近前,让他吃福建来的柿饼。谢荣笑道:“儿子今日不大舒服。”不大舒服却又笑吟吟地跑过来?自然是有话说。谢启功让庞福下去大厨房看明日一早去宗祠的祭品,又让下人们去门外廊下站着。谢启功笑道:“微平哪里不舒服?”微平是谢荣的表字。谢荣将怀里的信掏出来放在案上,说道:“吏部员外郎郭兴是季振元大人的学生,郭大人与我颇为投缘,前些日子他跟我说,皇上有意从庶吉士里提拔两位新科进士入翰林院任编修,他已经向吏部侍郎推荐了我。”“这是好事啊!”谢启功闻言抚掌,立即从书案后转出来:“本朝自开国以来便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虽然不见得个个翰林院出身的士子都能入阁拜相,终归那里头的人乃是清流士族身价非凡,你若能入翰林苑,那前途可就又不同了!”惊喜之下,他的声音未免就高了几分,院角摘花的两个人闻言都往屋里偏头望了望。谢荣显然没有谢启功这般大喜过望,他沉吟着,说道:“可是几十号人里想要拔这个头筹出来,何其艰难。”说完他又看着谢启功:“父亲可知道我此番是为何事回来?”谢启功道:“是为什么?”谢荣起身望着窗外,院里两株冬茶花树正开得姹紫嫣红,树下两个小人儿正把脑袋凑成一处,商量着偷摘树上的花。他扬了扬唇,敛色道:“如今无论我想进哪个衙门,首先要紧的就是有人脉。同科能人众多,朝廷并不是非我不可。没有可靠的人脉,我就是被郭兴举荐了,也随时有可能被顶下来。”谢启功讶道:“怎么,这郭兴实力还不够么?”谢荣负手道:“一个吏部员外郎而已,自然差了点火候。”谢启功捋须沉思,片刻道:“你母亲的意思是通过任家找上广恩伯府。如今勋贵之家虽然大多没落,可是到底是国家的功臣,也有面圣之机。再者,正因为勋贵如今没落,曾家才更需要倚仗文臣,所以两厢倒算是互利互惠。”“此事我早知道,但父亲此言差矣!”谢荣看着窗外小小的谢琬不断跳起来伸手摘花,眯眼转过身来,说道:“莫说勋贵之家鲜少有能干的后辈,难以与我结成联盟,就是有,也十分靠不住。“本朝至今已有了四位皇帝,宗亲勋贵日渐增多,朝廷负担加重,削爵减禄势在必行。这之中成为头批被宰的会是谁?只有像广恩伯府之类最为不思进取又白拿朝廷禄米的几家门第!如我去联合曾家,那无异于是往绝路上走!”谢启功听得一震,他到底不如儿子这般擅于分析局势,如今听知了这层,竟是不觉点起头来。“这么说,任家这边竟是行不通。”“自然行不通!”谢荣斩钉截铁说道:“上次我回信给黄氏之时,就在信中说的明明白白,我们只要与任家保持像以往一般的来往即可。过多地亲近,来日若是曾家倒了,我们反是进退为难。”谢启功听说儿媳妇竟然早知了这层,却是又没曾跟公婆透露出半字,面上也显出丝不豫之色。不过还是谢荣的前途要紧,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也就把这份不悦压了下去。“那依你说,如今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