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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闲时回府里多看看吧,夫人很是想念您。”我淡淡道:“是吗?”阿娘有我的弟弟meimei,才不会想念我呢。小厮恭敬道:“可不是嘛。夫人还替大小姐您做了几套衣裳,等您回去试呢!”我道:“深鹂师姐刚给我做了好几身衣裳,再多就穿不过来了。”小厮忍不住惊愕地抬头看我一眼。我打量他也未必想得到,他这样情恳意切地来替丞相夫人对女儿倾诉衷肠,这做女儿的不仅无动于衷,还拿话寒碜他。他失态仅片刻,马上低下头,恭敬十倍道:“夫人还说大小姐您身子弱,入秋了怕骨头疼,已经延请了宫老先生候在府上,等您回去便替您闻切,开副方子暖身体。”我放下帘子,不咸不淡道:“我晓得了,你去告诉我娘,中秋节我会回府上过。”向车夫道:“走吧,去眠香占玉楼。”马车咕噜噜开动,热闹的长安城裹挟着我,我僵直地坐在马车里,盯着绀色暖帘上茜色线绣的几株红梅,几乎要盯得那帘子烧起来。我身子弱?还要替我开副房子暖身体?笑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我阿爹阿娘,我入了秋能有骨头痛这个毛病吗?我才十六岁呢!优府上来的这小厮叫我好一阵不痛快;回到眠香占玉楼,把奶娃娃嫩嫩欺负到哇哇哭我才重又笑了起来。深鹂师姐已把楼里过节的大小事务安排妥帖,闲下来便一遍一遍地折腾我,我换了七八身衣裳,她给我精雕细琢梳了三四个发髻,赶在夜市前好不容易把我收拾好。师姐用小指头轻轻抚着我的眉骨,笑道:“我们阿昙定是这个七夕节夜市里最好看的姑娘。”我撒娇道:“那是因为师姐你不会上街去呀!”我坐上马车,师姐给车夫塞了几锭金子,吩咐道:“好好顾着小姐。”又笑吟吟向我道:“好好玩,明儿我去庄致致府上接你。”这一路上我都打起帘子兴致勃勃到处看。年年这个夜市我都不会错过,今年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要说新鲜,恐怕庄致致才是最新鲜的,毕竟往年与我携手同游的都是延顺。庄致致站在树下。她穿了身淡青的袍子,疏略坠了些小饰品,长长的头发简净地束在脑后。夜市灯火如昼,蓬勃出烈焰般焦灼的人间味道,独她一人立在树下如纤帘树影里漏过的一缕清风。我随深鹂师姐长大,爱的尽是些烈火烹油的鲜艳玩意;回丞相府,阿娘也是珠宝首饰坠得一身光昌流丽;独兰图师兄喜素白袍子,我同师姐暗地里都笑话他苦行僧。如今却在这繁华至极的长安夜市里首次悟了简净的美来。“阿昙。”致致远远地瞧见我,便迎了上来。我竟生了畏怯,慢慢下马车,道:“致致。”挽着手玩了好一阵,我才再度放开,将往年玩的项目再玩一遍,美食也再吃一遍。转了一圈竟有些恹恹,疲惫地避开人群走进树林里,心不在焉地想起了延顺。要说这夜市上种种,我玩了这些年早该腻了,可是延顺有意思,故而同延顺一块儿玩的这些也有意思。可是延顺不能同我一块儿玩了,她嫁人了。我愈想愈觉得有些恨恨,致致体贴道:“累了吗,阿昙?”我道:“正是呢,不如我在这儿歇一歇,你再去逛逛。”致致是第一回来长安,第一回逛这夜市,我总不能扫了她的兴致。谈妥了,约好时辰,庄致致便翩翩然再度投身人群里。我在树林子里溜达两圈,趁周围人都没注意,灵巧地爬到树上去了。站在高处看夜市,只觉灯光如棋,仰头看天如玉砌,群星如深鹂师姐翻倒的首饰盒。我猜我是俯在树枝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枕壶的声音。“公主殿下,阿昙同你一起来玩七夕夜市?”“正是。我们约好此刻在这株树下碰面,我却找不着她了。”我听到枕壶轻声笑起来,道:“不晓得她又野到哪里去了,阿昙胡闹起来总会忘了时辰。”“枕壶公子。”我已经醒了,垂下头看到庄致致与枕壶面对面立于树下,枕壶穿着朱樱色的袍子,深鹂师姐替我们新做的。庄致致慢慢地说:“请您与我成亲。”枕壶用扇骨抵着唇角,似笑非笑道:“哦?”他没有拒绝。我眨眨眼睛。我是再熟悉枕壶不过了的,即便此刻我只能看到他头顶,也能通过语气想象到他的神情:嘴唇微微一抿再一勾,眉毛斜斜地飞起来,透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夜市如昼色般的灯火。往日里,他对我露出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他答应了,余下我只要放低身段、软着嗓子一遍一遍求他,他总会满足我。可是他答应我的都是小事,比如替我买酒喝,比如送我一支簪子。如今庄致致要求与他成亲,他露出了这个表情。我人生头一遭忍着哭出声,趴在树上默默地掉眼泪。他们两人走远了,我一声不吭地爬下树,恍恍惚惚向城外走,只想离长安城越远越好。城门口我撞上了嫩嫩,揉着眼睛也往城外走。我道:“你怎么了?”嫩嫩哭诉道:“小姨,阿娘又骂我,我不跟她过了。我要离家出走。”我一把的辛酸泪通通涌了出来,只道:“那好,小姨也正准备走,咱们一块。”本打算去南苑寻延顺,同延顺商量后再作打算。天有不测风云,在半路便被人口贩子绑了,我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章一山水】06枕壶原本要了两间房,他一间,我和嫩嫩一间。可我晚上抱着他哭过了,硬要同他睡,又舍不得放嫩嫩一个人睡,最终三个人挤了一张床。我让嫩嫩靠着墙,自己睡在中间,枕壶快被我们挤到床沿了,只好侧着身。我嘻嘻笑着摸他脸,道:“你当真不同庄致致成亲?”枕壶叹气道:“你不过是趴在树上听了只言片语就妄下定论,我还没骂你,你倒得理不饶人了?”我侧过身子同他面对面躺着,傻笑道:“那你骂我吧。”枕壶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我脸颊,正经道:“那好,我问你,今晨赌场里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就成了那赵公子的人了?”我心虚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嫩嫩奶声奶气地告状:“小姨胡闹!她把自己当赌注给输掉了呢!”我偷偷掐了掐他rou乎乎的小胖脸。枕壶在我背后若有所思道:“哦?”我咬牙,决定先发制人:“我和嫩嫩都快没饭吃了,身上一点值钱的都没有。我不卖了自己,还能卖了嫩嫩吗?还不是赖你,若不是你和庄致致,我哪里会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去?你也别管我了,你回去跟庄致致成亲好了。”枕壶从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