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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面无表情,谁比得上师兄呢?故而祁束素一脸冰霜一点儿没吓到他,反而伸出黏着口水的小爪子挠了挠她的脸。祁束素:“……”我作势拍了拍嫩嫩的爪子,训斥道:“小姨说过什么?不准吮手指头!”祁束素处变不惊,从袖口抽出一方白丝帕来擦了擦脸,道:“不妨事。”“你瞧瞧这害人的讨厌劲儿,”祁拘幽掩唇笑了,用水葱般的指尖点了点嫩嫩的额头,“也是像足了深鹂。”祁束素负手凝望着送亲队伍,口中道:“小妹成亲是祁山一桩大事,从深山里白狐洞府出发,十里红妆于三昼夜后到达祁山山脚博望村口,那人会在村口迎她。”“这路上的三日功夫,整座祁山都是盛典。”祁拘幽畅快地向我们说。“你们既然躬逢盛会,不妨留下来好好乐上一乐。”我看枕壶皱着眉,忙双手合十向他鞠躬哀求。枕壶瞪我一眼,方欲开口拒绝,便听祁拘幽笑道:“我救你们一回,你们不至于连我小妹的婚礼都嫌弃吧?”枕壶忍气吞声道:“哪里哪里,躬逢盛事,乐意之至。”我和嫩嫩玩得欢天喜地,怕是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凡人的玩法我十六年玩了个通透,修道之人的玩法也随深鹂师姐见得多(师兄?师兄从来不玩);如今逮着个机会参加妖精的婚礼可把我给乐坏了,比起人与仙,妖精玩得胆大又新鲜。唯一的缺憾是那太阳雨老在下,虽然一直只是点毛毛雨,可时间久了,我头发便湿了;打斗中取下发绳作武器,打斗后又不曾束好,只好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凌乱长发在典礼上寻欢作乐。草丛里蓬蓬勃勃的香花指甲兰一串便跳出十来个藕荷色裙子的豆蔻少女,整整齐齐地扬起衣袖跳送亲舞;其中一个偷偷拉住嫩嫩,向我露出暧昧的笑容来,“这孩子灵气这样旺,一锅炖了恐怕鲜美非常。”吓得嫩嫩抱住我的腿瑟瑟发抖,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挣开他,“怕什么怕?没见人家是花妖吗?喝的是露水,哪里吃你这等浊物!”那小花妖机灵道:“你们家小公子可不是什么浊物。要我嗅起来,估摸着是天山雪水的味道。”我把嫩嫩推出去,笑问:“你吃不吃?”小花妖反问:“给不给吃?”我一本正经道:“我的话做不得数,我替你问问。”将一边摇着扇子的枕壶拉过来,道:“她想吃了嫩嫩,给不给?”枕壶捏起扇子敲了敲我的额头,“怎么不给?要是能把你俩一并吃了去才最好不过了,省了我多少烦心事,挽回我多少寿元。”嫩嫩闷着脸虎头虎脑去撞他,枕壶纹丝不动。我们三人脚下步子不停,小花妖却亲亲热热挽着我的胳膊随我们走远了。我心头一动,回望着那一串香花指甲兰里蹦出的少女们还在原地招招摇摇地跳送亲舞,不禁问道:“你不也要跳舞吗?”小花妖问我:“你觉得她们跳得好不好?”我恳切道:“好。”这不是客套话,豆蔻年纪的小姑娘们扬起水袖如雪浪,那腰肢比我还细,扭起来好似露水在花枝上震颤。她便理所当然道:“没了我她们也跳得这么好看,我回去作甚?”我:“……”道理仿佛说得通,又有些微妙的不对头。然这小花妖的陪伴于我们终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领着我们穿梭在欢天喜地的群妖中,带我玩她们妖精的把戏,偷偷将众妖的原型披露给我。披着袍子仙风道骨的是白鹤;头上系着红丝绦,姿态窈窕的是装模作样的锦鸡;往嘴里不停塞东西吃,膀大腰圆的壮汉是黑熊……人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瞧着这妖化作人形时同样也是“本性难移”。她着墨最多的是一位用湿润哀伤的目光遥望着送亲队伍的年轻公子。“那是黑豹。”小花妖同我细语。“他打小就喜欢白梅小姐呢!要我看他俩再般配不过了,不晓得白梅小姐心里计较什么,偏偏要嫁个凡人,可惜了!——听说拘幽小姐和束素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拗不过白梅小姐,才心不甘情不愿让她嫁了。”我心有戚戚焉道:“青梅竹马最好了,不晓得你们白梅小姐想什么。”小花妖续道:“何况狐狸和豹都吃rou,白梅小姐莫非不害怕自己哪天怒火一上来把新郎倌给吞了?要我说,白梅小姐是看多了那些传奇本子上狐狸嫁书生的戏码!好在凡人寿数短,等白梅小姐守了寡,黑豹大人也不是没机会。”我打量祁白梅这亲成得也忒好笑了点。人尚未嫁过去呢,娘家人便开始做她守寡后的算计了。传奇本子我也爱看,却万万不会受其蛊惑。因那些本子老杜撰些丞相千金爱穷酸书生的故事——我才不要爱穷酸书生呢!我喜欢的是枕壶。有小花妖一路谈笑打趣,我这日玩得很是尽兴。日暮,送亲的队伍停下歇息,淅淅沥沥的太阳雨总算停了,我一身也湿透了。祁拘幽捻了一枝洁白小巧的胡栀子花,口中默念了几句,将花枝插入泥土;半晌后,花枝粗如树干,洁白的花瓣也膨胀起来,顷刻间竟胀大成小房子大小;她又顺手抽了根藤条,藤条如蛇一般攀上粗壮的花枝,扭成一座绳梯。“你们今晚便在这花里歇息,”祁拘幽笑道,“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枕壶长揖。我已迫不及待地踩着绳梯往上爬;嫩嫩腿短,爬不上去,便牢牢抱住我的腿,誓死与我共存亡。我急得快跳起来了,忙对枕壶道:“你快看看他呀,他自己不能上去,便坏心眼地害我也不能。”枕壶说:“你是长辈。”嫩嫩哼哼道:“小姨。”我怒道:“你管不管他?”枕壶揉了揉眉心,抱着嫩嫩一跃而起,飞进了花苞里。这样一来我更不乐意,撅着嘴巴倚着花枝生闷气。嫩嫩剥开花瓣向我道:“小姨,你快上来,花房子里头香香的。”我遂高声道:“我不上去了。”嫩嫩向下望着我,无辜地眨眼睛。我嘴巴翘得老高,抱着胳膊倚着花枝斜立。枕壶踏着绳梯潇洒地落在我身边,用扇子轻轻戳我的腰,问:“怎么了?”我的腰最怕痒痒,脸几乎绷不住,颤抖着嗓子控诉说:“你抱他不抱我。”枕壶啼笑皆非,道:“嫩嫩才五岁。”我蛮不讲理道:“我也不过十六岁。”这话说毕,犹不解气,伸着手指头戳他下巴道:“沈枕壶,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小你四岁。”枕壶举手投降,挫败道:“那我抱你,行不行?”他也不等我回答,搂过我的腰,足下轻轻一用力,我们便飞进了花苞里。胡栀子花的花苞里,果然如嫩嫩所说,香气扑鼻。嫩嫩这小害人精正躺在软软的花蕊上,撑着下巴打量我们。枕壶想要撒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