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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喝茶的后生。那人一身青衫,头发用一根发带绑着,看上去颇有点绝世出尘的味道。“让公子久等了。”那后生放下手中的杯子,杯盖还没有盖严实,急忙向臧缨作揖,“臧大人。”臧缨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杯盖,又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后生的长相,五官清俊,确实配得上这一身青衫。臧缨顺势就坐在那后生边上的椅子上,半靠着椅背,“公子坐。不知公子来所为何事?”臧缨一落座,身着粉色衣裳的婢女就端上了茶。那后生见臧缨这般模样,这椅子竟不知道该不该坐。臧缨见这后生这般反应,想是自己做了不对了,直起腰杆,整了整衣襟。“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伸手把那没有盖好的盖子盖好,推到那后生的手边。“今日是王大人叫我来的。”臧缨突然低声笑起来,“我知道。”也不知道王涉这个老滑头是哪里找来的这样呆的门生。“你们大人有什么让你帮忙传话的?”臧缨一双眼睛盯着这后生,眼尾稍稍向上勾起,像个钩子似的勾人魂魄。这灰蒙蒙的瞳孔,似是要把人吸进去。后生的脸立刻红了。“大人说,河道的事情已经打点了,就等着臧大人您点头。”臧缨捻了颗花生米,揣着明白装糊涂:“哪里的河道?”“这,小可不知道,王大人只让小可来传话。”“你回去和你家大人说一声,让他只管放心。”捻在手中的那颗花生米,被臧缨这样反复提着,没了外面那层浅红色的薄皮,露出里面雪白的仁儿。“那,小可就告辞了。”后生行了个礼臧缨起身还礼。“公子慢走,让我家管家送你一送。”等那人跨过门槛,“今日见着公子,公子谈吐举止皆是不俗,不知公子有没有想法,要为国效力,为这天下苍生谋福祉。”那后生闻言停下脚步,这臧缨已经坐回椅子上。“承蒙大人看得起,小可我才能不足,恐怕不能像臧大人王大人这般,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了。”“你只需说,想或不想。”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那后生斩钉截铁说,“想。”“管家,送客。”那颗苦命的花生米终于被臧缨吞下肚子,他饮了一口之前送上来的茶,茶早就凉了。明日下了朝,还要问问王涉这后生名唤什么。怎的呆成这样,连名字户籍都不说一声。二人相谈后早就过了晚膳的点。臧缨问了问下人,说小花儿已经用过了。本来那丫头非要等他一起吃饭,众人劝了又劝,这才先用了。没人相陪,臧缨没了吃饭的兴致,回到书房写了封信,封口处端端正正地盖上了他的私印。“送到西北去。”说完,又瘫在了椅子上。☆、第二章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臧缨就起床洗漱准备上朝了。朝服的腰带还没系好,门开了一条小缝,接着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先生早啊。”虽是早起,可是小花儿的精神却比臧缨好得多,小跑过来的时候脑袋上的发髻一颠一颠的。臧缨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泪滴,将想打的哈欠生生忍住了,“小孩子家家,起这么早做甚么?”“先生您之前不是说过闻鸡起舞?小花儿是在效仿之前的越王勾践呢。小花儿胸中也有丘壑,想着要报效国家。”臧缨笑笑,手上已经将腰带系好。“就会说些好听的来哄先生,前些日子读读到睡着的不知道是谁。”“走吧,天冷去喝点热的。”“先生。”臧缨停下脚步,正想问小花儿作甚么。他感到他的腰带被扯了一下。“先生也老大不小了,房里应该有个人,不然总是束不好腰带。”臧缨看着这些年身量渐长的小花儿,“我小花儿也长大了,也该嫁人了。”“先生,你可舍不得的。”低头,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眼里满是笑意。二人在饭厅里用了些薄粥,席间臧缨的筷子一直伸向那盘刚炸好的花生米。可没夹几颗花生米筷子就被小花儿夹住了,“刚炸好的,还带着火气。下朝了来吃,火气散了吃着才不会嗓子疼。”臧缨拿着筷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个孩子好像是真的长大了。小花儿见臧缨迟迟不落筷,以为他是闹小性子,夹了颗花生米放在臧缨碗里,“就一颗,多了不给。”剩下的半碗粥臧缨很快就喝完了。小花儿送他到门口,看他坐上软轿,“先生可不要在朝堂上闹脾气。”轿帘缓缓放下,几个轿夫将臧缨一路颠到宫门口。安余街很长,尽头便是那天子住所。这条路臧缨走了近十年,从先帝在位开始,他就一直在走这条路。在很久之前他还是个小官,奉银只有一点,上朝的时候为了省点钱都是走着过去的。若是春夏秋还好些,冬天最是磨人,天黑不说,风也是刮骨头的。一条长长的安余街,无人与他交谈,臧缨低头数着地上的青砖,一块又一块。等数过了好几个一万块,隐隐就能看见宫墙外的灯火了。有次冬天出行,臧缨舍不得点灯笼,摸黑在安余街上走,一脚踩进个大坑中。坑里的泥水结了层薄冰,臧缨这一脚下去,薄冰立马碎掉,变成刺向他小腿的利器。等拖着受伤的腿到了大殿外的时候差点误了时辰,幸好那时臧缨官位小,排在队伍最末。迷迷糊糊上完朝,下朝的时候想赶紧溜回家换件衣裳,却被突如其来的人绊住了脚。等到回家,裤腿上的泥水又重新冻上了,巴在腿上就是脱不下来。那个时候小花儿还很小,见到臧缨这个样子也心疼,话说不好只能哭,臧缨抱着小花儿哄了好久。小花儿哄好了,裤子上的冰倒是有点化了。冬夜独行时偶有同僚骑马路过,愿意捎他一程,都会被他婉拒。“谢过这位大人,下官想要看看这星象。”殊不知,臧缨连北辰星在哪里都找不到。渐渐的话传开了,都说有位小臧大人会看星象。也有人拿着钱来问运势的,姻缘,官运。臧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末了总要补上几句“心诚则灵,只管宽心。”来问的人欢欢喜喜地去了,硬是往臧缨手里塞了点东西。后来好像那个来问官运的小伙子考上了举人,还在官场上遇到过的。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宫墙外,安余门的侍卫正在兢兢业业地查着每顶轿子里人的身份。臧缨下了轿,侍卫连忙抱拳行礼:“臧大人。”臧缨吩咐站得笔直的轿夫:“今天不必来接,我自已一人回去。”左侧轿夫鞠躬后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