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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咽下未脱口的话,另让小许子问看守宫人取些碳什及棉被来。小许子动作很快,或者说看守宫人动作很快,不一时将德珍交待的物什备齐。这间阴冷而漏风的屋子,也随之暖和明亮了起来。玉玲一扫而空整个食盒,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向德珍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德jiejie,玉玲知道你对我早有嫌忌,一直在想你究竟会不会来看我,我这样忍饥挨冻到底值不值。”说时无止尽的泪水从凹进眼窝的眸中流下。她却无知无觉一般的依然在笑,“呵呵,不过上苍总算眷顾了我一回。让我一次次忍住自尽的念头后,终于等到了。”德珍捂着手炉。坐在小许子收拾出来的一把木椅上,默然道:“玉玲,我救不了你。”玉玲毫不在意的往身上抹了抹一手的油渍,扯过放在一边半旧不新的棉被裹在身上,方走到一只炭盆后与德珍面对面对的坐下。她摇了摇头,凄凉笑道:“我虽没有jiejie聪明,却也知道连佟贵妃也受折损的事。我又岂会有活命的机会?”笑声带着nongnong的怨恨与绝望,眼中也沁出更多的泪水,在污渍的面颊上留下斑斑水痕。德珍凝眉,意外而不解的看着玉玲。想了想道:“屋中还冷得渗人,小许子你随刘公公再添个炭盆过来吧。”闻言,刘进忠与小许子同看了一眼面似疯癫的玉玲,继而齐齐皱眉对视一眼,小许子道:“主子。奴才一个人去就是了,不如让刘公公……”德珍看也不看小许子,直接道:“一起去吧。”小许子二人无奈,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看玉玲,这才依言退下。德珍静静的看着玉玲。道:“玉玲,我知道宜嫔的事与你无关,但我也依然救不了你。就如我虽是一宫主位,你要求的事我也不一定能做得到。”玉玲淡淡笑道:“玉玲以前是恬不知耻,可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这三年多来,jiejie是怎样待玉玲的,玉玲都是铭记在心,如今决不会为难jiejie。”德珍想不出所为何事,道:“什么事?”玉玲紧紧裹着棉被,声音里带着不知的凉意:“我的生母李姨娘,其实并未去世,只是早不得宠,又性子软绵,在府中常受气。我担心……我这一走,还是背了这样的恶名,她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了,想求jiejie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将我姨娘接出府送去庵里安度余生。”哽咽中猛吸了一口气,又一字一顿的艰难道:“还有请jiejie代为告诉我姨娘,就说……玉玲不孝,没有本事博得圣眷,让姨娘过个好日子……”说至后来,已然泣不成声。怎么可能?难道玉玲当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的生身母亲!?德珍不可置信的望着玉玲,思绪快如惊电的回忆着她二人初交的种种,玉玲明明不就是娇养在嫡母膝下的女儿么?难以言喻的震惊触动中,德珍冷不防将心中所想道出,却是听得玉玲嘲讽一笑:“都说满人家的女儿出嫁前都是姑奶奶,可我阿玛要靠他岳家,自然事事都依着太太,偏生阿玛又是一个贪|色之色,惹得太太最恨的就是我们这些。若不是看着我是一个女娃,我和姨娘早就——”似悲愤至极,胸腔强烈起伏,喘息着悲怆反问,“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娇养在嫡母膝下的娇娇女?”“玉玲……”德珍望着这样的玉玲,陡失言语之能。玉玲一把抹去面上的泪水,倔强的扬起污花的面颊,正色的面向德珍道:“我不需要可怜!但是玉玲当初在贞顺斋说得话句句为实,jiejie不仅是这宫中玉玲最亲近的人,也是这世上除姨娘以外对玉玲最好的人,可是玉玲到底有负jiejie相付之情。”说罢一把扔开棉被,朝德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jiejie之恩,玉玲只有来世再报!”话音犹在,只见玉玲霍然站起,转身“砰”地一下撞上身后墙壁。“玉玲!”德珍猛然惊叫。“主子(德主子)!”小许子和刘进忠一听德珍的叫声,惊得立时夺门而入。玉玲头破血流回身,奄奄一息地看德珍一笑,浅浅的笑容好似冰峰融化的那瞬——她解脱了,她便笑了:“jiejie一定会帮我姨娘安度晚年的,玉玲知道。”喉头一股腥甜泛上,一口鲜血喷出唇间,她终是含笑的颓然倒地。人没了……德珍看着血泊中的玉玲,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第一百三十八章骤然昏厥玉玲的自尽,换来了一众的沉默。然而刘进忠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他最先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唏嘘道:“这样早走了也好。”低不可闻的感叹后,他一脸平静的问道:“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德主子可要即刻回宫?”德珍睁眼未语,只点了点头,径自从刘进忠的身边慢慢走过。跨过残缺的门槛时,她恍惚记起了什么,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梅勒氏虽无法葬入景陵妃园寝,但她总归伺候了皇上一场,让她入土为安吧。”刘进忠抬头瞥了一眼德珍微微颤簌的背影,如常道:“是,奴才一会儿就去打点。”德珍轻轻颔首,继续慢慢的走了出去。小许子见德珍出了门槛,他这才从猝然惊醒,连忙追上去搀起德珍的左手,吁了口长长的气道:“主子,当心雪路冻滑。”德珍仿若未闻,步子微僵的走入雪地中。路,倒不怎么滑。夜,却是很凉了。隆冬冰冷的空气,冻得人手脚发冷,她亦不能豁免,甚至感到鼻端也冻冷得发疼,不然隐忍在眼中的泪水怎又落了?凉湿湿的,打在手心里却炙热的烫人,而后了无痕迹。一如玉玲用她生命最后的绚烂绽放,从自己这里换得她母亲的安度余生,然后彻底消失。于是,就这样没了,什么也没了。狂风呼啸的越来越厉,地上的积雪被吹得来回飘荡,残卷一个有一个雪旋儿漫起,溅入她的眼,逼出她的泪,再一起吹干了,带走了。连同她曾经对玉玲那一丝丝隔阂都带走了,什么也不留。德珍伸手摸了摸已无湿意的脸颊,她微笑着扬起了面。前方暮暗的天际抛出了一弯寒月,冷冷照着一片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给这座历尽沧桑的紫禁城又添一丝冰凉,冷得让人油然发出一个深深的寒颤。也许,走了也好,至少能从这后|宫的泥潭中早日脱身,不至于如她一般只能在此迷途深陷,步步为营。不过,她甘之如饴。德珍婉然低头。看着手掌下的小腹,她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回宫吧。”扶着小许子的手坐上步辇,德珍最后惋惜的看了一眼这座冷宫道。翌日,十二月丁卯日。玄烨幸南苑行围。逾七日,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