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寿礼失窃
知晓裴晋说得“出事”必不会是什么小事,裴熙也收起了那副见谁都要刺两句的傲慢态度,略加思考,脸上便露出几许兴味之色:“穆淼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从他手里抢走呈给圣人的万寿贺礼有趣,有趣”对裴熙来说,猜到江南究竟出了什么事,实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冷面王爷将军妃。朝廷一直就没放松对江南的控制和清洗,江南世家被步步紧逼,本就有些喘不过气,否则也不会对朝廷亮了刀兵。待到江南的叛乱被镇压下去,江南世家早已元气大伤,新任的扬州总管穆淼又是个既有手腕又有圣眷的狠角色,他来江南三年,把江南的世家治得服服帖帖,至少是明面上,当真是大气都不敢喘。说句实在话,封疆大吏么,论手腕,个个都不会缺,圣眷却不一定了。太平年间的圣眷更是要紧,若是被圣人信重,紧要时候自可雷厉风行,便宜行事,左右圣人也不会怪罪,顶多敲打两句。与圣人算不上亲厚的,遇到要事,免不得有些束手束脚。像穆淼这种打小有三成时间在宫里度过,圣人瞧他和瞧子侄没什么两样,对他一路恩重厚赏,穆家被罚,他都不降反升的人,绝对是不好惹中的不好惹。这等情况下,除了那些本该千里迢迢运到长安,意义重大的贺礼,江南还能出什么事想坑穆淼,也只能在这等事情上玩花样了,谁让穆淼坐镇一方,没办法亲自看着货物上京呢裴晋看着神采飞扬的裴熙,心中不住叹息。论聪明才智,他的儿孙们加起来尚不如裴熙一人,就如此次的事情,唤旁人进来,怕是得等到他将这件事说得差不多了,才唯唯诺诺地应个是字,又岂能怪他偏心“此番失窃的,不仅有穆淼准备呈给圣人的寿礼,还有江南诸多世家的心意。”裴晋沉默片刻,长叹道,“山雨欲来啊”裴熙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何难,昔日林立长江以北,与太祖有一争天下之力的大诸侯就那么几个,从这条线开始查,准没错”祖孙两人都很清楚,事是在江南出的,幕后主使就一定不是江南本土势力截圣人七十大寿的贺礼,这不仅是往圣人脸上抽耳刮子,也是将大夏的声威往死里踩,朝廷绝对要与之不死不休。江南的世家被一轮轮清洗镇压,虽说野心没灭,胆气也不足从前的三成,怎敢如此行事谁知圣人会不会一怒之下再派兵江南可想而知,这件事肯定是与朝廷有深仇大恨的人做的,一是为了落大夏皇室的脸面,二是为了挑起纷争,三便是觊觎这些昂贵的宝贝了。与穆淼的贺礼一道上路的,还有江南诸多世家的贺礼,代表着他们对大夏皇室投诚的拳拳心意,穆淼肯定对之万分重视,派了心腹押运。想要让那么多好东西无声无息地消失,需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父祖的仇恨并不会让许多人赌上性命,尤其是已经在大夏做了官的人,若是从龙之功,那又另当别论了。一想到这里,裴晋也皱起了眉头:“好容易太平这么些年,败军之将的后裔又要作乱,当真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的人那么多,谁能拦得住”裴熙懒懒道,“王莽的新朝维持了多久天下还不是被刘秀给得了若不是他在阴、郭之事上犯了糊涂,进而影响了立储,徐然纵有通天之能也没办法改朝换代。忠心和仇恨并不足以维持几十年,即便维持了,老头子忠心耿耿,年轻一辈却满怀雄心壮志,不愿东躲西藏,又有什么用只有共同的利益,以及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分,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做下这等大事。”说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若我没记错,与夏太祖争斗的那些诸侯,好像没一个姓徐的啊不过燕朝的宗亲那么多,随意弄个族谱,说自己是某某帝的第多少世孙也没人会管,更别说末帝的公主,没胆子自尽的全成了强者的玩物,为了活下去,给对方生儿育女也无可厚非,想要寻个幌子还不简单么”裴晋见裴熙兴味盎然的模样,沉默片刻,才道:“你想得倒是美,穆淼与江南世家的万寿贺礼虽价值连城,珍贵非凡,却也不好脱手”“您无需试探我。”裴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祖父试探的话语,冷冰冰地说,“突厥、吐蕃、柔然、高句丽,还有西域那些国家,哪个不喜欢奇珍异宝大夏的商路如此发达,这些好东西在大夏卖不出去,放到更远一些的国家,有的是人捧着金山银山来买,若是不要钱,只为借兵”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那些异族本就如虎豹豺狼一般,觊觎中原沃土,只要寻到机会,又有至宝为诱盛世容华。他们一定会迅速地扑上来,狠狠地往大夏身上咬一口”想到秦琬给他的密信,裴熙挑了挑眉,到底没对祖父说他心里头转的最后一个念头。九五至尊的位置,谁不动心呢若不是这个做法会伤害到大夏皇族的利益,那些为了抢皇位抢破了头的皇子王孙说不定也会玩向异族“借兵”这一招,换句话说,圣人择定得若不是魏王,苏锐又继续镇守南边的话,以魏王的心性话又说回来,圣人究竟是对魏王不放心,在“顺应局势”的基础上略作调整,还是凭着多年执政的经验,本能地选择了问题最好的解决方式贺礼失窃的事情,无论怎么瞒也是瞒不住的,何况有心人刻意使之传遍天下呢还没等穆淼派出的密使八百里加急赶到京城,此事便传得沸沸扬扬。秦琬还未想好寻个什么借口回王府,约沈淮出来聊聊,身子一直不好,需要静养的代王妃沈曼却破天荒离了代王府,来到苏家探望女儿。沈曼的气色虽比前几年好了不少,到底不甚康健,秦琬虽弄不清母亲的来意,见状也免不得心生愧:“都是女儿任性,劳动阿娘跑这么一趟。”“嫡亲的母女,哪有劳烦不劳烦的呢我说件事给你听,你需撑住。”沈曼轻抚女儿的鬓角,柔声道,“寿礼失窃的案子,你听说了吧这件事,藏不住,瞒不了,朝廷一定得派人去查,诸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旦查出真相,破了此案的人注定名动天下,在圣人那儿也增色不少。沈曼不知女儿一心想将代王推上王位,还当苏家虽不怎么省心,秦琬却与魏王府走得很近,将来安全无虞。即便是为了女儿,代王夫妇也是支持魏王的,沈淮虽也有投效魏王之心,到底是代王的正经亲戚,不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他拿捏着分寸和风骨,与魏王便是淡淡,连个点头的交情都算不上。饶是如此,一听见此案,沈淮就忙活开了,奈何连着几日,传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魏王虽主管着刑部,奈何”沈曼摇了摇头,苦笑道,“刑部经手的案子虽多,却大都是复核,敢担这份责任的没几个,倒是大理寺里头有个庶族出身的丞,姓高名翰的,端得是断案如神。若他没一个做鲁王媵的堂妹,倒是一桩美事。”秦琬听了沈曼的描述,面上未露半分端倪,心中却冷笑不止。刑部不如大理寺骗谁呢大理寺只负责审理中央百官与京师徒刑以上案件,流徒案还得送刑部复核,死刑更是要经圣人允许。刑部却负责复核地方上的案件,可受理在押囚犯的诉求。真要寻断案能手,大理寺还能比刑部多前者顾虑得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后者却不需要事事都委曲求全,毕竟地方官多有寒门子,为一己私欲乱判案子也不是不可能。大夏的官职金贵着呢,多少人求爹爹告奶奶,只为谋个缺。见到贪官被斩,百姓大呼痛快,这些等官做的人也有门路可钻啊若是在常青未曾投靠秦琬的时候出了这么一桩事,秦琬指不定还会有几分相信,自打常青投靠了秦琬,让秦琬明白了魏王是怎么一个人后,她哪有不清楚其间原委的魏王一门心思在刑部大牢里头吸纳死士,越是冤假错案,他越是开心。因为这些被愿望的人被他救出来后,个个感恩戴德,全心效忠。魏王存心徇私舞弊,又怎能容得下断案如神的人才如今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提起断案,十个人里头至少有九个看着魏王,谁让他在刑部待了这么久呢秦琬心里头痛快得很,脸上却露出几分担忧:“鲁王向圣人推荐了高翰如此一来,魏王叔岂不难做”沈曼不住点头,恨得不行:“可不是么也不知苏也不知苏在想什么,竟主动请缨,与高翰一道去侦破此案年轻人一门心思建功立业,这是好事,却得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等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他巴巴地掺合进去,岂不是添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