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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子彻底哑了,再也说不下去。洛明川也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只伸手将之虚虚揽住,然后将点燃的灯烛贴近这团快要散尽的生魂。可不知为何,烛火一靠近就熄灭了,他试了几次都没用。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令人耳膜发痛的巨响,那扇本就破败不堪的庙门,终于被骷髅兵撞破了。洛明川扭过头去,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源源不断冲进来的鬼兵,右手握紧配剑,左手则用特制的锁魂链一捞,将那团生魂卷起,而后紧揽在自己怀中。他感觉怀里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随时可能彻底消散,而那些鬼兵已然冲至近前。男子口中发出一声尖促长啸,靠自身灵力凝出了一个又一个咆哮旋转的水龙卷,而后竭力推向那些骷髅白骨。虽将部分鬼兵冲得东倒西歪,可还是有更多鬼族踏着同伴尸体涌上前来,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一样。他不断重复着挥剑,砍下,抬起,再挥剑的动作,到最后都有些麻木了,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甚至被再度逼向先前那个角落。洛明川心里清楚,若是援兵再不到,这就是濒死困兽的最后一斗,而这座熊熊燃烧的破庙,就会成为自己跟碧螺的葬身之地。如果我足够强,如果我的修为再高一些,如果我是洛明澈……我就能救下怀里的这个人。可是没有如果。所以,对不起。传说中的天神,如果你真的存在,我愿意献上一切,只求你赐予我,足以救赎自身的力量。眼看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洛明川缓缓闭上眼睛,用后背对着即将刺穿身体的利刃和獠牙,却将怀中那团生魂护得密不透风。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洛明川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后鬼兵皆被定在原地,手中尖刀离自己身体只有几寸。而更奇异的是,连庙内那些从炼狱烧出来的火,也保持着前一瞬间的形态顿在空中,似乎被某种力量完全困住。他艰难地自刀丛中转过身去,却见远处一人踏着火光走来,身侧的空间却被完全扭曲了。洛明川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隐约觉得畏惧,却不知是敌是友。很快,那人就走到他面前,站定了。“你是,”洛明川的声音因先前吸入了太多浓烟,而变得嘶哑难听,连开口都是困难,只吐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字:“神?”“不。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神了。”那人淡淡道:“是你将我引来的。我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不管你是什么,我要力量。”洛明川微微颤抖,嘶声道:“我要比洛明澈更强大的力量,现在就要,你能给我吗?”“不是我给你,是你,给你自己。”那人透过破庙残破的窗户纸,看了眼外界天色,又将视线移到男子身上,话中没有丝毫感情色彩,“我不能逗留太久,待我走后,下一刻,这些刀刃便会重新落到你的身上。但你怀里这魂,实在很有趣。她身中万鬼劫,本就半人半鬼,此刻人魂已然消散,只剩了半截鬼魂,复生已是无望。但你若想将她以鬼族形态唤醒,我倒可以教你一个办法。”洛明川立刻追问道:“什么办法?”“力量,办法,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想得到,就得付出代价。”那人语调依旧淡淡的,“洛公子,你可知道,何为断情绝念,何为无情道吗?”“你想让我修无情道?”洛明川立刻反应过来。他迟疑了片刻,直到瞧见对面那人眉梢间染了分不耐,才再度开口。可说出来的话,却冷酷到让任何一个听到的正常人,都会觉得心惊胆寒:“我知道,有一种修无情道的人,会在入道门前,将自己在俗世的亲人亲手杀光。我父亲和二弟太强,我暂时杀不了,meimei已经嫁人,不算我们家的人了。这样吧,我的结发妻子尚在人世,最近刚刚怀了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就用这两条命,来作为修无情道的投名状吧。”那人顿了一瞬,突然失笑:“你还真是没心肝啊。”洛明川抹掉唇边鲜血,浓眉紧紧蹙起,极警惕地看着他:“你不就是希望我这样做吗?”“希望倒谈不上,”那人平静道,可语调中,却似乎多出了一丝玩味,“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也没什么稀罕的。比较稀罕的是,他们犹豫,是下不了手,你犹豫,却是在挑拣该杀谁,这倒有些意思。”“你先救我们出去,”洛明川坚持道:“出去之后,我立刻回家,去完成那件事。从此以后,我就与洛家再无关系了,任你怎么样都可以。”话音刚落,他却突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已不在原本那间着火的破庙之中。洛明川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在水一方喧嚣的庭院中,可来往间行色匆匆的下人,却根本看不到他,就好像他跟碧螺一样,也成了个孤魂野鬼。感觉怀中魂的分量越发轻了,洛明川扫视一周,焦急地想要去寻父亲的身影,想请他帮忙想个办法救一救碧螺。可就在这时,却听到远方空中,正隐约传来阵阵轰鸣雷声。洛明川身形立刻顿住了,因为他知道那是何人在渡劫。而与此同时,有过路女侍的谈笑声,随风飘进他的耳朵里:“看,那就是渡大乘期的雷劫云。咱们家二公子真厉害,才那么年轻,这就要跻身修真界顶尖大能的行列了!”“就是,二公子最厉害了。听说咱们家主先前属意的,是让大公子作在水一方未来的家主,可大公子如今不过堪堪入了洞虚期,才能也很是平庸,他怎么能跟二公子相比呢?”“唉,听说大公子已经办砸了好几回家主交代的重要差事,只怕家主现在心里,已经对这个大儿子失望透顶了呢。”直到那声音飘远了,洛明川还在原地失了魂般站着。父亲,您真的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吗?“若不想内心时刻处于炼狱油锅的煎熬之中,从心,亦或从理,你就总得选一个。且一旦选定了,就不要再改变。”先前那个魔鬼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语调不急不缓,可听在洛明川耳中,却如同鼓点急促的催命曲,“我既然有办法将你带来,自然有办法,再将你带回去。洛公子,说谎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从不说谎。”洛明川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你第一句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穷极一生,也难以分清是非对错吗?是因为他们判断对错的标准,总是在变。一会儿是天理,一会儿是人欲,对别人是天理,对自己是人欲,如此这般搅作一团,又怎么可能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