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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俩就这么再一次的彻底闹掰了,气氛居然比上一回的还严峻得叫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九功……你说,朕是不是确实对太子太苛刻了些?”静默了许久,康熙才忽然低声开口,神色也仿佛带了些无奈的消沉跟黯然。梁九功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忙要摇头,却又犹豫着顿住了,憋了半晌才低声道:“奴才不敢说……”“赦你无罪,说说吧,朕这几日心里头也乱得很。”康熙苦笑一声,靠在榻边轻轻揉着额角。梁九功忙凑上去替他披了件儿衣裳,又放轻了力道给他慢慢捶着背,斟酌着低声道:“奴才斗胆……这世上任何人都终归没法儿面面俱到,太子爷要精研国政,要博闻强识,要处处都比别人强,这些个事儿已经占尽了他的心思了——况且太子爷打小儿就是这么个身份,打从懂事起,这一切就都是他的,所以他根本也用不着学去怎么争、怎么讨。您若是再求着他跟阿哥似的贴心懂事儿,只怕,只怕也未必就能有好结果……”“你说的这些话,朕又何尝不知?只是——小则为家,大则为国,太子性情偏激任性,为人子倒也罢了,朕也不是不能包容他。可若是一国之君不知体贴,不心怀仁慈,又如何能爱民如子,如何能宽待臣下呢?”康熙长叹了一声,忽又苦笑着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叹道:“朕刻意冷了他这些日子,也是存了借此事磨磨他的性子念头。本以为可叫他学会适时地忍耐服软,可如今看来,若是再往狠里打磨,只怕就保不住了……”梁九功闻言打了个冷颤,深深低下了头不敢搭腔。康熙却只是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轻叹一声道:“小五儿曾对朕说过,太子从未想过要他的命——朕这一次依然信他,也信太子。朕知道这帝王家自古无情,可朕不信……朕的这些个儿子竟也会为了这些个身外之物至血脉亲情于不顾,以至刀剑相向手足相残。”梁九功知道这些个话儿是任何人都听不得的,心中一时又惊又惧,慌忙伏在地上深深拜倒。康熙却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月色,平静地缓声道:“清河县乃是河南三省治中所在,连夜着于成龙马齐速至清河县,佐太子于此主持赈灾事宜——他那通政司的官印可带着呢么?”“回万岁爷,阿哥先前走的时候说是以防万一,就把于大人的官印又给——又给借走了……”梁九功心虚地应了一声,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同情了一把这位于大人永远跑腿儿的命,却听上头万岁爷轻笑了一声道:“那个臭小子,这是撺掇着朕再给他升官儿呢……罢了,于成龙来回跑了这么多趟,功劳苦劳都攒了不老少,也是该好好儿的赏一赏。叫他代领直隶总督罢,若是这一回能辅佐太子将差事办得好,就擢吏部批文定下来。”还有这等好事儿?后知后觉的梁公公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忙应了一声便打算出去传谕,却又忽然反应了过来,犹豫着道:“万岁爷,您这般安排,咱可是——打算接着南巡了?”“总不能老留在这儿,二月初就得回返京城准备春猎事宜,再耽搁下去,等回去这春都开完了。”康熙淡声应了一句,将披着的衣服递给梁九功,又由他扶着缓缓躺下,“等他二人明日一到,咱们便启程吧。九功,你替朕和太子说一句——就说朕没有不信他,叫他不要多想,只管好好办事儿,办好了咱一道回去。”“喳。”梁九功轻声应了,又小心地替着万岁爷拢好了被褥,熄了灯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刚松了一口气,眼前就冷不丁冒出了个黑影来,吓得险些就要大叫刺客,却被那影子一把捂住了嘴:“梁公公,是我——”“廉贞?”梁九功挪开他的手,惊魂未定地瞅着这个永远神出鬼没的暗卫,抚了抚胸口低声道:“你不是替阿哥送信儿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替阿哥送信儿啊。”廉贞学着他的语气应了一句,又扯着他的袖子到一边蹲下,从怀里掏出半条烤兔腿来塞给他,“梁公公,少主传话回来说——请您能拖就拖两天,别忙着叫皇上下去,他腕子上的伤一时半刻的好不了,可也怕藏不住……”“……”梁九功哭笑不得地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口才苦笑道:“巧了,万岁爷刚传话儿下来说——叫一天都不拖了,明日就启程下去……”“那我就管不了了。总归话我带到,您收好,回头少主总不会怪罪我的。”廉贞的反应倒是平静得很,微笑着拍了拍梁九功的肩,转身便快步没入了夜色里头。梁九功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口就要喊,却又想起屋里头万岁爷刚歇下,忙狠狠地一闭嘴。只听着嘎嘣一声脆响,便捂着腮帮子一脸痛苦的蹲了下去。看来——这是又得添上一百只兔子了……——天刚破晓,就见着一架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了曹府的侧门。早有下人守在门外头,一见着马车停下便快步迎了上去,恭敬地扶着里头的中年人下了车。来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眉目端正儒雅,眼里却带了隐隐的急切之色:“你们家老爷可起了?”“回大爷的话,老爷起了,正陪着那位爷用早饭呢——老爷特意留了话,叫您千万不可因年岁而对那位爷心生轻视,说这来的是位祖宗,能要命也能救命的……”“都在那位爷下头做了这么久的事儿了,哪还敢心生轻视?”来人苦笑一声,拢了拢披风便快步朝里头走去。苏州几百年来都是织造重地,这次的缂丝也是多半儿压在了他身上,紧赶慢赶才总算是迎了过来,却也错过了头天的接风宴,硬生生给耽搁到了第二日才来拜见。只望那位爷能是个宽仁大度的,千万别因此心生不满才是。穿过后院回廊,又过了三道拱门,便到了堂屋的外头。曹寅听着下人传报便迎了出来,一见着外头来人,便忙快步迎了过去:“旭东,四阿哥也在里头——爷叫咱别当着人家叫,你进去便按着寻常法子拜见也就是了,回头儿我再找机会给你引荐。”“好,我们快些进去。”李煦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块儿进了堂屋,便一眼见着了桌旁坐着的那两位小阿哥。一个眉目精致面色清冷,周身气势沉静不怒自威,明明年纪尚小,却已叫人不由生出些小心跟敬畏来。另一个却是生得清秀柔和天生含笑,正探身给边儿上的兄弟夹着什么菜,忽然拉着他小声嘀咕了两句,那清冷的少年眼里的光芒便柔和了下来,唇边也泛起了些无奈又纵容的笑意。“……”李煦茫然地眨了眨眼,只觉着这两位小阿哥哪一个都不是凡类,说哪个是“那位爷”都准有人信,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候。曹寅扯了他一把,快步上前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