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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赵豫。”李锦压低了声音。“也是侥幸,若不是你随我北上,只怕你韩家又有牢狱之灾。”“不是,他不是皇子,他说他父母双亡,兄长不相容,他七岁上的华山。”霁景重复着李青筠的话,他记得很清楚,这人怎么可能是位皇子。“壬亥宫变,你不是皇城人,家族又不入仕途,你可能不曾听闻吧。”李锦搓搓手,将风袍揽了揽。“先皇在位时,偏宠李妃,李父权倾朝野,大臣多有怨言。壬亥某日,先皇病重昏沉,大臣属意二皇子齐王,便囚禁李妃,诛杀外戚,引齐王入宫。齐王,便是当今圣上。而六皇子,便是李妃之子。”“先皇因受惊吓而驾崩,齐王登基。圣上是仁厚之君,不忍加害豫皇子,便将他送往道观。”“他却也未曾骗我,确实父母双亡,兄长不相容。”霁景苦笑摇头,听了李青筠的身世,自己那份战栗之情已逐渐驱散。“若无壬亥宫变,只怕当年圣上是谁未可知。”李锦将这句压得更低,几乎听不清楚。“又是因何牵扯了韩家?”他是落难皇子,住于华山,为何牵扯到南地的韩家,他们不过是商贾。“我听闻,那落雁峰上埋了位侠客,是你韩家人。”李锦仰头,指向云雾深入的一处高峰。“韩其鸣,论辈分,是我从兄,然而年长我十余岁。”“那便对了,霁景,我也只是听闻,可见传闻是真的。”“何种传闻?”“当年兵围华山,便是索要二人,豫皇子与你从兄韩其鸣。”“你是说,他们认识?!”霁景揪着自己的衣袍,他觉得心脏猛烈跳动,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如何相识我不清楚,然而听闻有极深交情。你想韩氏当年因何被冠上谋反罪名,又因何入狱。正因与豫皇子有莫大的干系。”“他自幼被送往道观,当了道士,家族又遭杀戮,凭什么谋反,何来谋反之说?我韩家只不过是个南地商人无权无势,又如何协助谋反?”只是听闻,也不免心中不平,为李青筠,也未韩其鸣。“卫国公有意斩草除根,并非圣上的意思。”“而后呢?我从兄是如何死的?”“不得而知了,当年围困之事,出动的是禁军,即使家父,也不能亲眼目睹。”“不过,倒是听闻,豫皇子被捕获后,便囚禁在此。”李锦指着不远处倒塌破败的小木屋。“有六位守卫,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李锦起身,朝木屋走去,霁景跟随。两人站在木屋前,听着大风刮动木屋门板的声音,哐哐响着。四周是如此空寂,那声音竟绕耳不绝。“一日,豫皇子发了狂疾,杀伤六位守卫,坠下山崖。”木屋后面,便是深渊,云雾缠绕,深不可测。哪怕往前靠近一步,都让人双腿发软。“他竟是......”以手捂口,几乎要因惊诧而呼叫出声。“豫皇子自幼习武,虽年少,但在武学方面有很深造诣。”“后来呢?”“后来下崖寻觅不到他尸体,只有血滩,便以为是被野兽叼吃。”“然而,一个人一旦还活着,便无法销声匿迹,也无怪乎十年后,皇城司的人,又将他捕获。”天上飘着小雪,两人在雪中站了许久,身上披着雪花。衣服,帽子上都有,手上脸上也有。霁景不再感到寒冷,他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大雪中厮杀的李青筠,他的剑挥洒着红色血液,坠落在雪地上,像盛开的红梅。“他被抓后会被怎样对待?”捂住胸口,心口一阵阵的刺痛。“不得而知,你在京城也听闻,被囚禁的纪王,自绝而死。”“身虽皇胄,命薄如斯。”李锦用这句话,结束了关于李青筠身世的讲述。☆、霁青11细雨绵绵,远处景致阴郁而朦胧,青筠趴地挖掘。他用小铲子掘土,再用双手捧土,慢慢扒出根状物,那是细长的党参。这样的过程,他会从清早继续到午后,他做得很慢,很细致。挖掘出的党参,齐齐码在竹篮中。山中的日子很漫长很漫长,青筠麻木不仁般,感受着日出日落。日复一日劳作的小铲子很锋利,有时一铲入土,拔出不慎将手指割伤,削得见骨,皮rou外翻,鲜血滴落在泥土上。他也仿佛无知无觉般,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扒土,挖参。就仿佛一具行尸,指令是挖参,他日复一日进行着。什么也不想,眼前只有山林,心中只有劳作,生命因此而延续,生活因此而继续。膝盖处的布料磨烂,磨破了,双手上布满新旧伤痕,而屋前的木架前,晾着一根根党参。收齐,捆系,长年累月,在屋内从一小捆到堆成了小山。阴雨不绝,青筠从来没有蓑衣,他是习武之人,原本体质很好,他自幼居于冰雪之峰,不惧寒冷,何况他其实对外界,已无多少触感,他感受不到四季阴晴的变化,他已不再去感受什么。心空寂得如峡谷,劈着一条深长的裂缝,山石嶙峋,任由东风北方刮过。在山中,吃的是面糊,野菜羹,一日二餐,朝一餐,夕一餐。清早,青筠醒来,烧草煮沸,吃一半,夕时归来,再将剩下的入腹。哪怕这一日二餐,如此粗陋的食物,青筠有时也会忘记去煮食。然而活着是人的本能,饿极了,便会想起,得去做饭吃食。在最初,抵达黄岳,青筠的神智并不清晰,他有过一段极混乱的时期,忘记自己是谁,唯只是抱住怀中的长剑不放。那时他游荡到黄岳山脚下的道观,他已不知道自己为何前来,却在道观外住下。他的衣服褴褛,布满暗红的血迹,他的头发蓬乱,他的脚是瘸的,一只手无法动弹。他像极一个乞丐,甚至也失去语言能力。道观里有两位道士,一个耄耋之年,一个驼背凄苦。见他也是个可怜人,便每日施舍他一碗豆腐或者一块馍。偶有登山的游人,路过,会塞点食物,铜板予他。那时的他,没有记忆,没有悲喜,没有愁苦,饿了吃,倦了睡。他不知道自己脚是瘸的,不知道自己一只手是废的,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揽抱住一柄长剑,像抱着一生的珍宝。直到一个秋天,瘦得脱形的他,走在通过山腰的石道上,一位年轻男子突然窜出,死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男子双膝在地,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声音,那是男子的哭声,沙哑撕嚎,心碎而悲痛。“啊啊啊啊。”沈之泊哭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