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小兔会梦见电子马鸥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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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的机械人拥有近乎完美的仿生:黑而有光泽的头发、漂亮得像是琥珀的棕色瞳孔、以及…即使穿着院内标配的宽大外衫,也掩不住的好比例身材。 非男非女的身段,精致流畅的线条。 唯一故意漏了馅儿的地方,是他机械式的动作:不连贯的断滞,恍若一个上了发条的小人。 好像在提醒着每一个看向他的人:他是机器。 他不迎上去,就立在那儿等他们。 “这儿有一场聚会,马伯伯。” 图丫丫从兔子身上蹦下来,还顺手摸了摸大大的毛耳朵。 “小苔藓邀请我们了...mama也在这里,爸爸。” 听闻,图恒宇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恢复人形。 马兆也挣脱开丫丫的怀抱,换回了平常装扮。 他们经过moss,进了研究院。 莫斯微微侧身,盯他们的方式像个摄像头。 过一道熟悉的前堂,面前的是一片歌舞升平。 那是间大舞厅。所有他们见过面的、未见过面的;死去的、活着的人,都在那里。 他们正在跳舞。 背景音乐欢腾而美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随着节拍和舞伴一同转圈圈。 无比明烈的活法。 他们看见了几位熟人:同科组的研究员、总是限批实资的领导,还有些脸很熟的后辈向他们使劲致意问好。 “您不去加入他们吗?” 不知什么时候莫斯跟了过来,站到了厅口。 此时,他配了一套猩红的小西服。偏白的肤色与脖颈间漏出的墨黑丝边相得益彰。 看得见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拿有东西。 然后他弯下腰,递给丫丫一杯鲜榨草莓汁。 “人类社会的规定是: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他转向图马,变戏法似的又端上两只高脚杯,里头装的…颜色颇深,是葡萄酒。 马兆没理,图恒宇倒都接了过来、两手一个:“…可我们不在轮回内。” 他说着,喝空了其中的一杯。捏住另一杯的手伸向他的老师。 这回马兆拿走它,也轻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 “都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还觍着脸要去纠纠缠缠的…又算什么。”语气冰冷,却带着落寞。 “这里是梦境,马兆、图恒宇。”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见moss直呼他们的全名。 “在这里,您可以追求完满、弥补遗憾,甚至…为所欲为。”不带感情的机声起伏,缓缓阐述着一个既定事实。 “不。”马兆明明白白地拒绝了。 “沉湎于此,和自我安慰没区别。”他用眼神和话语制止了想跨进舞池的小图:图的妻子正向他挥手,还看着丫丫笑。 于是马兆接着说下去:“人类是很奇怪的物种…一边团结,一边又心思各异。” 马兆慢慢地啜饮他杯中的剩酒。 “有时候,现实的不完美所凸显的自我追求,是有利于促进个人和社会发展的动力。” “但更多时候…现实太过尖锐、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这时,我们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 …逃避。” 马兆视线偏移,从moss转到图恒宇身上。 图恒宇垂下眼来,望向牵住他左手的丫丫。 “但人类始终尝试去适应一切、去迎合命运。” “…除非命运不给人活路,我们不会挣扎。” 他闭上眼,倒空最后一段: “所以,一切不可重来。我们不会回头。” “…您真的很像机器,马主任。” 莫斯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哪怕践行的是如此冷酷的逻辑,您也不要所谓 “虚假的舒适”。这对于诸多您的同类来说,都很…难能可贵。” 也不知这令他想起什么,莫斯看向池外边角。 在那里,他的中校处于雪景,正和他的家人一起拍照。 韩朵朵抱着刘启,坐在那张公园长椅上。正对刘培强手上的小相机。健康活泼、平安喜乐。 他们笑的是那么开心,连带旁边误入镜头的路人也显得好高兴。 莫斯脸上的神情在那一刻近乎哀痛。 图马光是看着,都觉得被刺了一下。 看来众生皆苦。 执念未尽,不入轮回。 他们就那么看着人来人往、旋转往复。 丫丫被图恒宇放到一把高脚凳上。她饶有兴致地随音乐晃动小腿,喝光了那一大杯果汁。 “moss,再给丫丫续一点吧。”图恒宇摸摸那个仰着头的小脑袋,向莫斯晃晃空杯。 莫斯漫步移到一张厅中的圆桌旁,和着人群的舞步,顺走了那桌和上面的果汁瓶。 “请随意。”他搬回来,轻轻放下桌子。 优雅地向他们鞠了一躬后,莫斯转身,坚定地去往刘培强所在的方向。 他一身红西装也逐渐幻化成黑色的羽绒服。 “需要我帮您和家人拍一张合照吗?” “好…那谢谢你了。” 刘培强望向那个陌生的青年人,冲他笑了笑。 莫斯举起中校的拍立得。 透过屏幕,他看着那张脸。眼底渗出微光。 咔嚓。 霎那间,刘培强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没有惊慌、没有无措。只有一滴泪,慢慢从他眼里流出来:“多少次了,moss?” “莫斯不记得了。” “一切都只是moss,对吗?” 刘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仅剩的一张照片。 是莫斯拍的全家福,上面只有他一人。 “莫斯从未想要冒犯您的个人权益,一切都……只是个实验。” “那就让我再当会儿实验品吧…越久越好……这个梦我不想醒……” “…刘培强中校,莫斯不会纵容您再逃避了。” “可我已经死了。”刘培强抬眼看他:“moss,我已经死了。” 他仰头,深深叹息:“我现在?的充其量…只是个电子宠物而已。” “您对于莫斯而言…不是宠物。” “那又是什么?又能是什么?”刘怒了,抓住他的领子就往上提,作势要打他。 但他终究没下去手。 他放开他。 走近舞池,刘培强夺过一整瓶酒灌下去。然后踉踉跄跄地,他走向莫斯。 空瓶子砸到他头上碎掉,一如当时在总控室的那瓶伏特加。 莫斯摇摇头,玻璃碎渣落雪般洒下。 两人纠缠在一起,周围的人却视而不见。 图马默然,带着丫丫一起离开了那里。 一出门,马兆就又成了马鸥。他扑棱扑棱,落到丫丫的小手臂上。 图恒宇想揉那个手感超好的鸥头,然后被啄了。 “嗷哦!”挺痛的,马兆用了好些力道。 “丫丫还想去哪里玩?”胖海鸥扭头问她。 “嗯…我们回去吧,马伯伯。”丫丫拉起图恒宇的手:“我想去写一会数学。” “好。” 在他们的视角,这个梦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