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无形之网
“可恶！天天盯着颜灵均那个小浪蹄子，反倒叫郑青竹渔翁得利了。”王童安听到姚元昭这几日都在小竹的房里留宿后，气得摔了杯子，前些日子她虽然得到德妃的提点，但心里这股气就是憋不下去。 “小姐……”春儿立在一旁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王童安虽然气，但也不会拿春儿乱撒气。 “老爷的书信送来了……”春儿不敢把家书给王童安看，只小声提了一嘴。 “不看！不就是催我快点怀上殿下的孩子，殿下都不来我这，我怎么怀？！”王童安一张娇艳的脸都气红了，自从侧妃有孕后，家里送进宫的家书要么是各种生子秘方，要么就是催她赶紧和姚元昭怀一个，本来就不舒心，看了就是活添堵。 “是谁说我不来的？”姚元昭估摸着这几天下来王童安要受不了了，于是她掐准了时机下了朝就来了王童安这里，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王童安的抱怨。 王童安又惊又喜，她赶忙起身上前迎接姚元昭，像个小女儿家一样依偎在姚元昭的怀里：“殿下怎的来了，妾方才失仪都叫殿下看了笑话了。” “下个月便是宗衍的周岁了，这几日便忙着与小竹商量宴席的事，王妃不会吃孩子的醋吧。”姚元昭挽着王童安的手就往外面的花园走。 “殿下又取笑妾身……”王童安脸一红，粉拳轻轻捶了一下姚元昭。 “想来这些日子我是怠慢了你，王妃要不要与我一起出宫？”姚元昭顺手就揽住了王童安纤弱的腰身，她近来是越来越会装好丈夫了。 “这……可以吗？”王童安先是惊喜，而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她是亲王正妃，原本三不五时就可出门散心，但姚元昭一直被皇帝留在宫中，她们这些女眷也得跟着留在宫中，宫规森严容不得她随着性子来。 “王妃是怕我为难吗？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向父亲说带你回娘家省亲即可。”姚元昭看出来了王童安的顾虑，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娇俏的美人，竟是嫁给她。 “当真？！”王童安这下难掩开心之情了，她嫁进宫这么久都没有出去过，这下终于可以出宫了，回家后可能要面对的催生她也管不上了。 “千真万确。”姚元昭哄着王童安，她俯身到王童安耳边轻声说到：“御医说换个环境兴许就能怀上了。” “啊……”王童安被姚元昭这么一撩拨，整个人都酥了下去，耳根都红透了。 －－－－－－－－－－－－－－－－－－－－－－－－－－－－－－－－－－ “那小子要出宫？！”姚清快步走到彬儿面前，一双狭长的眼睛如毒蛇般盯着彬儿，似乎想他身上看出些端倪。 “回爷的话，千真万确，说是要去王妃家省亲，陛下恩允了。”彬儿头点如捣蒜，之前的消息是半真半假的，这回他嘴里可句句属实啊，于是在姚清看来这个小太监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清澈，不像是听了半路消息来诓他。 “知道了。”姚清一宿一挥示意彬儿快走，彬儿赶紧低下身子溜了出去。 长史在彬儿走后迅速蹭到姚清身侧小声道：“爷，接下来怎么办？” “去皇陵附近那个道观，你亲自去，别带人。”姚清的指节敲击着身旁粗大的梁柱。 “是。”长史立刻领命准备动身。 “等等。”姚清皱起眉头，他搁置了那些人有一阵时日了，很难保证他们不会生出异心，于是姚清叫住了长史：“你装作香客去，他们没见过你的样子，要是能用就挑明，不能就当个普通的香客。” “还是爷想的周到。”长史这马屁一下就拍上了。 “去吧。”姚清闭上了眼睛，他得做两手准备啊，就算那帮人还能用，多年未动也是钝了的刀，还是要找牙行。 想到这里姚清就恨得牙痒痒，他在心里怒骂姚霖，要不是姚霖，他之前本可以拿到防护长安的巡防营兵权，全叫这个老小子搅黄了，搞得他现在不得不找牙子，多过一层手，就多一层不确定，他得仔细琢磨怎么这个黑锅甩到姚霖身上去。 －－－－－－－－－－－－－－－－－－－－－－－－－－－－－－－－－－－ 姚元昭闭目坐在马车内，为了能出宫，她这几日每天都忙到子时才歇息。 “元昭，等下就到了。”颜钟玉拽了拽姚元昭的衣袖，提醒她注意仪态。 “再让我靠一会。”姚元昭疲惫地靠在颜钟玉肩上。 颜钟玉叹了口气，她摩挲着姚元昭的指节，她们可不是为了让王妃转换心情才出的宫，她们一直在宫中让姚清没有出手的机会，夺嫡这件事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她们得制造机会让姚清犯错。 “一会可要打起精神了。”颜钟玉没办法拒绝全身心依靠自己的姚元昭，但她也担心姚元昭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被害了。 “那你亲亲我，亲我就不困了。”姚元昭昂起头向颜钟玉索吻。 “真是拿你没办法。”颜钟玉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一下，随后在姚元昭的嘴唇上轻轻一碰。 “好了吗？”颜钟玉扶起姚元昭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姚元昭伸了个懒腰：“差不多好了。” “你哦，还跟三岁的时候一样，爱撒娇。”颜钟玉拍了拍姚元昭的脸，然后又在被她挤在一起变形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姚元昭握住颜钟玉的手粲然一笑：“现在是真的醒了。” 颜钟玉扶着姚元昭从她们的马车上走了下来，姚元昭刚落地，王伯章就带着一家老小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给她和王童安请安。 “起来吧。”姚元昭上前扶起了王伯章，王童安则是有点手足无措，她还没做好自己和家人身份转变的准备。 “王妃近来可好？”王夫人起来后视线就集中在了王童安身上，距离她们母女上一次见面也过了好久。 “母亲……”王童安见到母亲这副模样，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王妃许久不曾回来了，一家人坐下说话吧。”姚元昭看气氛走向有些不对，便牵起王童安的手，在王家小厮的带领下向内堂走去。 待一行人入座后，姚元昭发现有一双好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个与王童安样貌七分相似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想来是她的meimei了。 “姊姊你可回来了，母亲说你嫁给殿下后就不能回来了。”小女孩声音娇柔，她趴在王童安面前抓着她的手来回摆动撒娇。 “舜安，不得对王妃无礼。”王伯章呵斥了自己的小女儿。 “王卿，童安先是你们的女儿，然后才是我的妻子，小妹思念家姐无甚大过。”姚元昭开口给王童安解了围，她此次前来就是要好好跟王家拉一拉关系。 “舜安谢过殿下。”王舜安得了姚元昭的准许，坐在了王童安的身边，此时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了姚元昭的脸，她还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 “王妃一会要不要带我看看你未出阁时的闺房？”姚元昭也是第一次来大臣的府邸，得了空她是想到处逛逛的。 “殿下不要笑话妾的闺房就好。”王童安有些脸红，带自己夫君去自己未出嫁时的房间太羞人了。 “难道王妃房中有些不方便示人的东西？”姚元昭这下是真的起了兴致。 “姊姊房里都是弓箭……唔……”王舜安刚插嘴就被jiejie捂住了嘴。 姚元昭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王妃也会引弓？” “幼时学了些，后来就没再继续学了，只收集了些弓观赏用。”王童安毕竟是太原王氏出身，掌管兵部的家族从小就会教家中孩子练些傍身的功夫。 “那我就要看看王妃的珍藏了。”姚元昭来了兴趣便要王童安带她走。 颜钟玉的手按在了姚元昭的肩上，让她冷静一点：“殿下，戒躁。” “这位姊姊的玉佩甚是好看……”王舜安注意到了颜钟玉腰间的玉佩，是皇家御用的龙凤纹样，肯定不是凡品，随后她的视线就移动到了姚元昭腰间，一块阳刻着相同图样的玉佩赫然挂在腰间，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上嘴。 “知道了。”姚元昭小声嘟囔着，然后继续跟王家人闲话家常，一开始有些拘谨的气氛慢慢松动了下来，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于是牵起了王童安的手，示意她想出去了。 果然，与寻常闺阁小姐不同，王童安房中的墙上挂了几把重弓，更让姚元昭意外的是，这些都是偏重实用性的弓，弓身的装饰反而很少。 “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王妃啊。”姚元昭觉得王童安做她的王妃也不差，要是性子再稳重成熟点就好了。 “殿下总是会说些让人害羞的话……”王童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站在身后陪同的家人。 “王妃与殿下感情甚笃是喜事。”王伯章也是头一回见自己女儿和姚元昭相处，从表现上来看就是新婚夫妻的模样，只是他总觉得里面还差点什么，他的视线不自觉就飘向了一旁的颜钟玉，要是没见过这两人的相处状态，肯定都会觉得姚元昭是真心喜欢她的王妃的吧。 看完了一圈园子后，姚元昭便回了王家为她准备的房中休息，王童安则是被她放去跟她的家人们一起团聚了。 姚元昭脱下厚重的亲王礼服，靠在颜钟玉身上闭上了眼睛：“会来吗？” “不会来也要来。”颜钟玉抚平了姚元昭蹙起的眉头：“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那让我抱一会。”姚元昭像只小猫，舒舒服服地窝在了颜钟玉怀里。 另一边，王家就没这么轻松了，王夫人率先发问：“童安，方才舜安说的那句话母亲可听到了，那个女官是怎么回事？” “颜尚义是殿下贴身的女官，用些……”王童安还想遮掩一下，但王夫人在世家后院待了多少年，这点子猫腻还想瞒过她吗，她直接打断了女儿的话。 “又姓颜？是颜家塞进宫的吗？”王夫人一听到这个姓就头大。 “你想少了，颜尚义与殿下从小一块长大，玉佩也是陛下赐给她和殿下的。”王伯章让自己妻子别再瞎猜了，从颜钟玉下手就是找死，这是他这些年在前廷进出时看出来的，姚元昭对颜钟玉的感情旁人比不得。 “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了，女儿啊，你可得快点怀上殿下的子嗣啊。”王夫人十分焦急，姚元昭一共就三个女人，一个已经生了儿子，一个有了身孕，就剩王童安毫无动静了。 “知道了母亲。”王童安心里烦乱，嘴上不停应着，她又能怎的，补药吃了那么多，姚元昭来的也算勤，可就是怀不上啊。 “说句大不敬的，陛下龙驭宾天后，燕王殿下将来便是新君，你日后便是中宫，没有子嗣傍身……”王伯章一个着急将前朝的局势都讲了出来，他的女儿都嫁给燕王了，他们太原王氏自然会向着姚元昭，一荣俱荣，拼成个皇后娘家，家族又能兴盛百年。 “父亲，此话可讲不得！”王童安吓得赶紧让王伯章噤声，跟着姚元昭随行的可是最精锐的金吾卫，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总之你记住，家族的未来就靠你了。”王伯章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童安，看得她心里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 “知道了吗？”王伯章催促着王童安答应自己。 王童安咬紧后牙，慢慢点头。 一个金吾卫敲了敲门，随后低头进门俯身在姚元昭耳边轻语了几句。 “知道了。”姚元昭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她挥手就让金吾卫退下，继续抱着颜钟玉。 “怎么了？”颜钟玉有些好奇，他们金吾卫可不是随便就会进来的。 “一家老不羞逼一个小女孩的戏码而已。”姚元昭不屑地笑了一下。 “世家便是如此。”颜钟玉抚摸着姚元昭的疲惫的脸颊，终有一日，她们会将这些枯朽的世家大族剥皮抽筋再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