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个新的灵气枯竭设if线（1）

    1.

    白衣青年呆坐在洞口的石块前已经有一个时辰。

    他坐在石块处看天。

    天上没有云，没有雨，只有如岩浆流淌的鎏金色剑光。

    是的，青年知道那是剑光。

    那本就是他斩出来的。

    从识字的年岁起，他便在磨剑，千年磨一剑不算久，他是剑道天才，有最好的剑道典籍，也花上百年之余才斩出这道剑光。

    剑光不只是剑光，它是剑道修为到达一种境界的宣告，斩出那道剑光还不足以被称为通天大能，还要走过更多的路，只是——

    只是在这一步，青年便已经失败了。

    所以他才会坐在石块上发呆。

    就像写满答案的卷子在上交的最后一刻被撕毁了。

    接下来该如何？

    青年坐在石块上便是想的这件事。

    他不仅失败了，修为跌落至破海境，而且他还不知要做何事。不过不要紧，青年想到此处，便握住了身旁的剑，有剑在，万事能成。

    天色将晚，霞光将剑光吞没，白衣青年也从石头上站起来。

    沿着前方的小道再走一段路会有条河流，他已经听见水流的声响。

    果然不过片刻，白衣青年便看见一道湍急长河。

    河上有条船。

    小船晃晃悠悠地停在岸边。

    这很不寻常。

    白衣青年握住了剑，也顿住了脚步。

    也就是青年看向小船的时候，从小船中伸出来一只藕白的手臂。

    有人揭开船帘，从里探出头来。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看着有些小，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稚气。

    一身红衣的少年瞧见来人，高呼道：“哪来的公子呀？”他很是热情地招呼道，“你血都流了一路，快过来，过来——”

    白衣青年想了想，他藏起剑，走到了船边。

    那只藕白的手臂伸到了青年面前。

    红衣少年说道：“我船上有药。对了，公子姓甚名谁呀？这地偏僻，平日里见不到人，只有我们渔人会来此处。”

    青年低头，他看了眼河流。

    水波映出白衣青年姣好的面容，和他无悲无喜的神态。

    青年淡淡说道：“井九。”

    红衣少年听后，却是咯咯笑出声来，他握着井九的手，说道：“这便是极巧的事了。我名为阴三。”

    阴三边说着，边用沾了水的指尖在井九的掌心滑动，他写了两个字，才是抬头好笑地问道：“是这二字吗？”

    这感觉有些痒。

    但是井九知道那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井九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他进入了船舱中。他本不该进去，也不该回答渔人的问话，但也许是因为那渔人的笑容可亲，也许是他剑道受损影响至心神……

    小船晃晃悠悠了好一阵，才平稳下来，阴三将帘子拉上了，去解开井九身上染血的白衣。

    他解得很是随意。

    井九却是一直在看着他，阴三不像是习武之人。此地也不是井九熟悉的，他只知道此处极为偏僻，那他阴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如阴三自己所说，是来此打渔。

    这实在是太巧合。

    太过巧合便会像是阴谋。

    然而阴三并无所谓，便是由着井九看，只是在拿出帕子擦拭井九身上的血迹时，问他：“会有些疼呀。”

    井九沉默片刻，说道：“哦。”

    阴三笑道：“我不怕疼，却不知道你怕不怕。”

    这两者并无联系，井九想到，更像是没话找话。

    井九看了眼那人的帕子。

    帕子上绣了花、还绣了鸟，井九少有接触外人，但是他知道，一般只有女子带着的帕子上才会有花、有鸟，若是有意外......那便是一些魔道妖人身上会携带绣字的手帕。

    井九没有问。

    因为说到底，帕子是阴三的，还是某个少女赠与阴三的，对于井九而言，没有知道的必要。

    阴三处理伤口的速度也极快，大概是几息之后，他便将绷带缠好，又打了个结，做完这一切，他笑嘻嘻地看向井九，摊开来自己的手掌。

    井九想了想，他摸出一堆金叶子，放在了那人手上。

    井九不知道凡俗的人对于金钱的计量是如何，但如果是寻常的渔人，这些应该足以报酬了。

    阴三挑眉，他没有推拒，也没有惊讶，只是扫了眼，便将金叶子丢到船的一角。

    井九说道：“你要去哪？”

    阴三反问道：“如今该是你去哪里的问题。”

    船是阴三的船，那人是船的主人，哪有客人赶主人的道理？

    井九淡淡说道：“我听说凡人遇到修士，都是好生招待求他们留下。”

    阴三想了想，他似乎觉得井九提出的说法极为有趣，忍俊不禁，他打量一番井九，笑说：“你要留下吗，少侠？”

    少侠这词带些少年风骨，然而井九懒得很，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他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称谓。

    “不用。”

    话虽如此，井九却没有跳下船。

    阴三说道：“我家在前边的村里，你若是愿意，那我便收留你一阵。”

    井九问道：“帕子？”

    阴三将沾血的帕子丢到了井九手上。

    那帕子上有血的气息，也有混在一起的，淡淡的香味，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只是井九闻着、觉出那股气味有些熟悉。

    阴三掀开船帘，他拿起桨坐在船头，这小船便慢悠悠地晃起来。

    ......

    阴三说村庄不远。

    然而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小船才停泊在岸边，阴三拿起船上的火折子点着，也朝着船帘里喊了声：“到啦。”

    井九也跳下船来。

    阴三单叉着腰，另一手指着船舱：“我今日钓上来些鱼。”

    井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果然有个鱼篓。

    井九随手拿起来鱼篓，跟着阴三一并下船。

    二人沿着河边的小道向农庄走去，过去数息时间，周围便出现了零零散散的茅草屋，看起来这村庄不小。

    阴三的熟人也多，他提着火折子回来，一路有些老太老头问话，问得不是阴三的事情，而是井九的事情。

    有外人本就是稀奇的事，尤其是井九长相也不凡，那便更稀奇。

    当村中人知道井九突破失败才误入此地，他们便克制不住眼中惊讶，纷纷劝阴三要好生招待仙人。

    井九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眼中透露出热切，他以前看到过很多次这种热切的眼神——拜师的时候、有望晋升剑道宗师的时候、武林大会的时候......每逢那种时候都很麻烦，会有许多女人来接近他，有时候还会有男人——井九向来习惯忽视这种麻烦，今日也是如此。

    只有阴三不一样。

    而那些人看向阴三的眼神也不一样，村中人都极为尊敬阴三。

    阴三笑呵呵地回答：“是呀。”他这般回答，却还是让井九提着鱼篓，可没有好生招待的意思。

    井九对于抱或者不抱鱼篓，都并无所谓。他跟在阴三身后，调动起体内灵气，运转一个大周天——在河上时，这是难的，因为他晋升失败，根基有损，加之河上灵气少之又少，难补亏缺，然而自从进村以后，灵气又充裕起来，于是井九便能运转功法。

    现下看来，他受损不算太严重，若是呆在灵气浓郁位置闭关修炼，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只是这凡人村庄，为何会有如此充裕的灵气？在突破失败后，井九的记忆也受损一些，但他记得外界灵气浓度不高、至少没有这村中高，而且看那些老人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想来这村子的异常早有来由。

    何种物什能产出灵气？

    井九想到，只有集天地精华、在世间遗传悠久的天地奇物才有汇聚并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正道大宗青山派便是建立在万年前师祖辈搜寻百年找得的瀚海冰峰之上，而这村庄下也许埋藏着一颗天地奇物。

    离开时可以带走，井九淡淡想到，忽然此时，他听见阴三笑道：“到啦。”

    阴三推开门扉，他用火折子点燃桌上蜡烛，招呼井九将鱼篓放在桌上。

    井九照做。

    阴三双手伸进鱼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显得有些吃力，额间冒出汗水，而井九就这般淡漠地看着他。

    数息之后，阴三从鱼篓中抓出了一条鱼。

    鱼身极长，竟是比阴三还要高些，那人提着就很是吃力，鱼鳞折射出炫彩奇光，竟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琉璃鱼——琉璃鱼无有内脏器官，鱼rou晶莹剔透，传说有明智开悟之效，修仙者对此趋之若鹜。

    琉璃鱼被置于桌间，阴三有些苦恼：“我不会杀鱼。”

    井九瞥他一眼。

    阴三说道：“明日便不能吃了。”

    井九站起身，他说道：“你后退些。”

    阴三听话后退。

    一道银光闪过，仅是眨眼工夫，那令阴三苦恼不已的琉璃鱼就已经被削掉鱼鳞、切做块状，每片都大小相同、分毫不差。

    阴三笑道：“做得不错。”

    井九收回剑，他懒极了，自然不算是阴三这一句不错而切鱼……哪怕他觉得阴三有些熟悉、也不完全是为此，更重要的是，琉璃鱼有利于他疗伤。

    阴三将鱼块收到碗中，又端了锅出来，他笑着说道：“正好你来，那今夜就叫你看看我的手艺、便吃鱼rou火锅。”

    井九挑眉，不置可否，火锅这东西他以前也听过，似乎也很多次陪人去吃过，他不觉得这火锅有厨艺可言。

    ……

    二人进食之后，井九坐在桌旁，他问阴三拿了纸笔，计算些什么。

    阴三凑近来看。

    井九写得是有关修补境界、重回巅峰之法，阴三是个凡人，又如何能看懂，能与他讨论？

    仙凡有别……

    凡人的寿命很短，而修士的最大目的便是飞升、与天地同寿，若不是如此，井九从见到那人时便想过，离开时是否要把这人带走。

    井九看过，阴三没有任何修仙的资质，完全是个凡人。

    阴三凑近来看，他身上传来香气也愈浓，那香气和井九在帕子上嗅到的气息相似，于是他开口问了。

    阴三笑道：“我是坤泽。”

    井九挑眉：“嗯？”

    阴三说道：“我也知晓你是乾元。”

    井九淡淡说道：“我住下了，懒得走。”

    阴三笑道：“我又不赶你走。”他很是散漫地、又带着些嘲弄意味地说道：“而且仙凡有别，仙人难道还有欲望之说？”

    井九心想，此话说得不错，他如今最大的渴求便是修补境界、继而求取飞升之法……情爱，自然是要抛在大道之下的。

    阴三又看着他写了一阵，便回到里屋中，似乎是睡下了。

    井九又写了一阵，他拿着纸张看了许久，最后引燃它。

    看着纸张化作灰烬后，井九在外屋寻了一处空旷之地，开始打坐修习。

    时间流逝极快，直到公鸡打鸣之时，井九睁开眼眸，感受体内灵气流动，他昨夜初步探寻的方法果然有用，按着如此进行，不出三月他便能恢复修为，离开此地。

    井九呼出浊气，他起身，发觉阴三已离开，桌上留了一张纸，纸上有字。

    字迹有些熟悉，书者口吻柔和、像是先生教导弟子般，以循循善诱的口气提出些改进之法，如是以井九挑剔眼光，也从中看出些道理来，也许这法对恢复修为确实有帮助。

    井九想到，自己曾经极强，世间哪怕是修士，也没有能对他指点二三的人。

    井九看向空荡荡的里屋，信只能是阴三写的。

    一个凡人，又是如何懂得这些？

    阴三，究竟是谁？

    他隐约觉得熟悉，可是那些熟悉在心神波动后便消却，好似被天地法则抹消……也许，阴三与他消失的记忆也有关系，不然为何他跌落悬崖、恰好就遇见了阴三？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

    阴三就是那个因。

    井九收起信，忽然就对着才见一面的人觉出很多好奇来，于是他出了门，做了从前自己不大会做的事情。

    井九随意找了个村中老人，询问道阴三在哪。

    老人支支吾吾，好久才回答：阴三是渔人，自然是去捕鱼了，而且今日有大门派的修士要来。阴三正是要去捕村中份例的鱼交给前来的修士。

    修士已经脱离尘世，而修炼所用的外物，却是由来于尘世之间，然而哪有脱离尘世的仙人肯做捞鱼捞蚌珠的晦事，自然是交由凡人做的。

    井九以前听过，那时不以为意，像他这样天赋极好的修士，自然不用担心灵石和丹药。

    井九说道：“嗯。”

    老人看见他走向村外，许是去找阴三了，不由暗自祈祷，若是仙人能记些恩情，叫村中的份例少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