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番外8-2 最后一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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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楼的前楼,是恩客们欣赏舞乐的地方。这里坐着的恩客是富商居多,在旁的酒楼茶社谈不下来的生意,到了这种地方多选几个姑娘小倌,不消得几个晚上便能谈妥了。 虽说是满身铜臭的富商,但大体都是附庸风雅的。没有一进楼子就入闺房的,总是要装模作样鉴赏一番琴诗歌舞,品酒赏茗,到了大夜过后才是正经办事儿的时候。现下正是华灯初上,也没几个恩客在姑娘的房间里。所以前楼的大堂之内现在算是人声鼎沸,欢声娇笑,yin词艳曲,不绝于耳。 楼里的老鸨子、龟公、打手们,盯着二楼那个角落好久了。那两人不像是能来这种地方的人。看着那穿着打扮,像是方外的仙人,但看那气场,又像是在位掌权已久的王公贵族。 他们不得不多心,近来楼子里有件大事儿。总要担心会不会有来闹事砸场子的。二楼那两位看着不像,但刚刚老鸨子唤来了楼子里金尊玉贵养着的官妓,让前去伺候茶酒,不知怎的被那两位推拒了。来了这种地方又不寻欢作乐,其中透着古怪,他们自然要多盯一会儿。 不过今天确实特殊,今天来了许多平时不会来的人。少见的达官贵人和贩夫走卒共聚一堂都是为了看那人跌入泥潭罢了。 “无羡,是他在这儿吗?”白衣男子有些嫌恶的看着一楼大堂里的迎来送往和搂搂抱抱,只觉得这种地方便是踏进一步,都是脏了鞋子。阿瑶……这十世…… “这是他最后一世了,我们能不能带他回去了?” “不急,他的劫难未满。我们且再等等吧。” 蓝曦臣脸色有些不好,轮回的劫难……只有一种圆满的方式,身死……而且是不得好死。 魏无羡无奈:“兄长,这不过是幻境,并不是真的轮回,这个世界不过是金光瑶的幻相,这样的惩罚,你觉得重吗?” 蓝曦臣虽然心疼义弟,但是也深知,比起他造的孽,这个幻境已经是无羡重拿轻放了。 ………………………………………………………… 楼下靠门边儿,加了一个小桌,两个短打打扮的江湖人,坐在那儿也没点些茶水。 “诶,张小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刚刚看见上护军家的林小官人,益阳郡公府的文五哥儿进厢房了,那些人怎么会踏入南城千金楼这样的脏地?” “嗨,付二爷刚刚没看见吗?岂止这二位,刘御侍家的小舅爷、衍国公家的二公子、太师府的严大公子也都来了,这还都是咱们刚刚从坐下来到现在进来的,之前来了多少,我们还不知道呢!得亏今天赶了早,不然连坐的地儿都没有,这后面来的全都得干站着。” “哎呦,全都是些大人物。可是这千金楼进了新花魁了?” “花魁算个屁!北边儿的教司坊里那些个官妓,哪个会输给南城楼子里花魁啊?”张小哥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今儿楼子里进了一个下娼。” “下娼?”付二爷有些惊住了,“下娼不都是直接从后门太进倚缘苑吗?哪个下娼那么兴师动……” 付二爷自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五个月之前,前太子戾庶人叛乱。以前不得盛宠的六殿下先是被过继到旁支,又是被圣人打发到西渝戍边,正当戾庶人要行那弑君弑父之事时,六殿下带着他的副将亲随奇兵天降,直接擒贼擒王,拿了首犯。今日这下娼莫不是以前太子家臣府上的哪个闺秀?” “付二爷可错了,罪臣家眷,即使是叛乱之罪,即使不杀头灭族,仅仅只是沦为娼奴,那也是没入宫廷或者罚为官妓,哪儿能到南城来?” “那这是?”付二爷听着张小哥声音越来越小,不自主的身体朝着那边倾过去。 “你想想,六殿下登了太子之位,让人震惊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我记得他与他副将出生入死,患难之情,说是要纳他副将入府?”付二爷拍了一下脑门儿,“我记起来了,六殿下出嗣旁支之前,不是说跟承恩公家大房家的嫡娘子议亲了吗?” “哎呦,我的哥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三姑母的二女婿母家四舅舅的大郎在现在的太子府前厅花园做洒扫,他听说太子那位副将,恃宠而骄,当着承恩公和太子的面将未来的太子妃捅了一个对穿,造孽哦!” “我的天哪,他以后本可以侍奉太子为妾的,行刺未来的主母?不管是以妾灭妻,还是行刺太子妃都是死罪吧!” “天可怜见啊,承恩公家的姑娘福大命大,没有伤及性命,还央着太子看着旧情饶那歹人一命呢!这不!太子心善,顾念着战场相救的情谊,没有立刻要了那歹人的命,只说是打发到奴管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哎?你们也在说这个事儿?”隔壁桌一个虬髯大汉,也凑过来,“不过那些个达官贵人,今日怎么如此兴奋?” 下面已经有两三个小桌的人围到了一起,一个渔夫打扮的老叟插了句嘴:“听人说那个副官以前就是奴管所里本来要调教好送倚缘苑的下娼,不过天生习武天赋好,送去了死士营,这些年在战场上收割人头,一路踩着人血拿的军功,据说都做到骁骑尉了。跟太子本来是共生死的情分,非要作死,真是可惜啊!” “可惜?下贱的人就是下贱!你说你一个下娼,不学着好好服侍人,偏偏学着舞枪弄棒,你都进了军营,不为圣人抛头颅洒热血,尽想着狐媚攀上,你真要伺候男人,这千金楼不就好了?何必在当初要去军营挣军功,现在又换来太子府的妾室之位。说什么志趣高远,身有傲骨,不过是嫌我们这些贩夫走卒,不配脱他的裤子,捅他的屁股!想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是觉得除了承恩公家的姑娘他能当上太子妃?那现在这算什么?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可见太子殿下心清目明没有被这下贱之人蛊惑乱了伦理尊卑!” “哎哎,听说了吗,这位副将,在前太子倒台以后,那可是威风凛凛狐假虎威了好一阵啊,当时太子央着圣人把禁军副都统的位置给了他,天天带着禁军,抄了这家抄那家。前太子自出生获封,那是谁?那是未来的天子,这满京都的高门显贵谁没有孝敬过前太子?王侯公爵府谁跟谁不是沾亲带故的?前几个月午门和菜市口的血一直就没干过!哪家看着他不提心吊胆的!今天他落到这个地步,这是从上到下皆大欢喜啊。” “所以是太子下令让他来千金楼的?” “哪儿能啊?太子仁厚无双,念着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呢?只说他恃宠而骄,行事越发狂悖,不当得入住东宫,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承恩公的那位姑娘也说从此不再相见,但是老承恩公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人家承恩公是有从龙之功的,已故去的女儿还是拼死给圣人生下了嫡长子的,虽说嫡长子命不好,夭了,但承恩公一家圣眷不断,岂容那一介下娼欺到头上?” “哈哈,我要是这承恩公,也会这样做!把我的亲朋故友都请来,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抄这家杀那家的,就让大家伙都来看看,你这落个什么下场!” “承恩公让他家幺房少子处理此事,天爷哟,那可是个活鬼煞,反正承恩公是不知道这后续了,都是那幺房公子处理的。说是那下娼从来没有学过服侍男人,按理说下娼在出楼子之前都是要有破瓜礼的,要行了破瓜礼才能进盒子。这没行的礼要补上,那幺房公子说了,骁骑尉好歹是有军功的汉子,也是一号人物,今儿破瓜礼是他这一生的大日子,自然是要多找些人来见证的。”一个歪胡子大汉一脸yin笑。 “难不是要让今日在场的都去见证?”先前不知道情况的付二爷听着也心意动了。在战场上杀敌的骁骑尉将军,差点住进东宫的人,一会儿也会在他胯下成为玩物,想想都觉得得劲儿。 付二爷看着门口已经挤不下的人:“好家伙,那贱人今日怕不是得死这儿!” “死不了,死不了!听说承恩公家的请了几位府医跟着,准保那人今日全程清醒地受着,妄图登天的妖孽,怕是得生熬好些年呢!” “那太子知道吗?太子仁厚,好歹也是生死之交,这事儿若是让太子知道……今天在场的人……” “唉,不会不会,太子说了不再听他的消息,那就是一言九鼎,”渔夫老叟老神在在屡屡胡子,“帝王心,不可测,承恩公家的能做那么绝,你当太子全然不知?虽然不知道那人怎么恼了太子,但是也能猜想定是妄图仗着太子的势,为非作歹,为祸朝堂后宫,被太子厌弃了。” “哈哈,不管了,就算那人出身下贱,也算是高岭之花了,今天能参加这破瓜礼也算是撞上了,一会儿我可要慢慢享用!”一个满身铜臭的员外打扮的矮胖子,像是吃了些酒,有些兴奋,“我cao不死他!哈哈哈!” “就你,你行吗?哈哈哈哈”独眼刀客站在桌上嘲笑。 ………………………………………………………………………… 楼上,魏无羡看着蓝曦臣一脸听着都觉得恶心的模样:“兄长。你若不适便先行回去吧!我一会儿引着金光瑶出幻境便是。” 蓝曦臣脸色有些难堪:“无羡,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世人的偏见和恶意,是当真能杀死人的吗?世间……都是如此吗?” “这些人在这里肆意亵渎那人,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在帝都安寝之时,那人在用血在守护?” 魏无羡知晓蓝曦臣不仅仅是在问这一方世界,还在问他们真实的那一方世界。 蓝曦臣看着魏无羡的眼里又出现了许久未见的怜悯和愧疚,他当年也是识人不清,心眼皆忙,浑浑噩噩被温氏、金氏卷入污糟的百家阵营,对着真正悲悯之人刀剑相向……他在无羡眼里是不是也如楼下那些人一样恶心? “这个世间是幻境,赎罪之人的轮回幻境,皆是量刑而定,他自己心中的世间是什么样,他所入的轮回便大体也是那样。若他觉得世间美好,这世间便会美好,若他觉得世间丑恶,他做过的孽便会在这个丑陋的世间一一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蓝曦臣有些呆愣:“这……这是阿瑶心中的世界?” 蓝曦臣原以为这是魏无羡设定的世界和剧情,却不想是阿瑶的。 那些人……那些丑陋的人,是阿瑶看到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