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花宴上的烦心事儿（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冷战，和好，打开心结。 金光瑶这一胎孕的相极其不好，胎儿六个多月的时候，他看起来都还不怎么显怀，那身聂家家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腰封一系，半点都看不出他肚子里还装着个孩子。 之所以会这样，万象山那次遇险是其一，而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聂明玦和金光善。 这天，不净世又有兰陵金氏弟子到访，金光瑶收到了一个包裹和一封信，包裹是江厌离稍给他的零食嚼头，信则是金光善写给他的「家书」。 金光瑶都不用看就知道信里都写了些什么，盯着那封信，金光瑶眉头紧锁了一下午。 傍晚的时候，他强打精神亲手给聂明玦整治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待聂明玦晚上回到寝殿，金光瑶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然后把聂明玦推到了桌前，殷勤地给他布菜。 聂明玦坐在案前，任金光瑶围着自己忙前忙后地转个不停，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金光瑶，一直盯到金光瑶再笑不出来为止。 「你忙完了吗？忙完了就坐下。」 聂明玦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金光瑶再装不下去了，只得悻悻地在聂明玦的对案坐了下来。 见金光瑶蔫巴巴地垂着头不说话了，聂明玦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给金光瑶也夹了些菜，多余的话一句不问，只淡淡道： 「吃饭吧。」 说完，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金光瑶抬眼偷瞧聂明玦，见聂明玦吃的专心，只得慢吞吞地拿起了筷子。 待聂明玦已经用完了一大碗饭，金光瑶那碗饭几乎原封未动，聂明玦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用筷子戳饭。把一碗本来扣尖的米饭硬生生戳成了一个大坑的造型。 聂明玦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沉声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好好吃饭。」 金光瑶抬起眼睛看了聂明玦一眼，咬了咬嘴唇，壮了壮胆，犹豫再三。 「没事，吃饭吧……」 说完，他又垂下了眼睑，这次，他倒是不戳那碗米饭了，而是开始用嘴数饭粒了。 聂明玦跟着金光瑶一起数饭粒数到了第十粒。 「别吃了。」 聂明玦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夺下了金光瑶手上的碗和筷子，然后在金光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三两口扒完了那碗饭。 吃完那碗饭，聂明玦把碗和筷子往案上一放，直视着金光瑶开口道： 「你今天接见金家修士了。」 聂明玦说的是陈述句。 「嗯……」 金家来人很平常，江厌离月份大了，金子轩也不总往这边跑了，但还是会定期派人给金光瑶送些兰陵和云梦的特产小食过来。 见金光瑶又低下了头，聂明玦叹了口气：「你父亲又写信给你让你当说客了？」 金光瑶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次收到金光善的家书，他都要跟聂明玦闹一场不愉快。 聂明玦又静静地与金光瑶对坐了一会，半晌后，他从案前站了起来： 「饭冷了，我叫下人拿去给你热一热。」 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大哥！」 金光瑶到底还是喊住了他，聂明玦驻足，却没回头。 「其实我父亲说的也没错，这么多年了，修真界总不可能一直一盘散沙下去，设一位督领百家的仙首，我认为……」 「金光瑶！」 聂明玦低喝着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休要再提，修真界绝对不能再出来一个岐山温氏！」说完，聂明玦又抬脚欲走。 金光瑶忙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可是，这次的仙督是由众家推举的，你要是也想……」 「我不想！」 聂明玦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他转过身，看着金光瑶沉声道： 「这事我绝不会同意！岐山温氏才倒了几年，现在就急着重蹈覆辙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 金光瑶说话的声调不知不觉高了几分。 「这两年仙界众家群龙无首一盘散沙！那些野教鬼修越来越猖獗，北有柔然的萨满教欺我中原百姓，南有苗疆的排教频行巫蛊之乱。还有，那乱葬岗外面想投到夷陵老祖门下修鬼道的散修，竟比想拜入云梦江氏的人都多！要是任其继续下去！修真界只会越来越乱啊！」 聂明玦闻言。冷笑一声。 「呵，别看你足不出户，倒是一直心系天下呢！是金光善给你说的？然后让你用这些话来说服我？」 金光瑶语塞，这些并不是金光善给他说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他天生就对这些事情很敏感。只不过从前在金麟台，他的身份让他不便与人说这些东西，便也就一直憋在了心里。 见金光瑶不说话了，聂明玦又道：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对于设立仙督这件事，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你劝我的话。不论金光善当初是抱着什么目的设局把你嫁给了我，既然你是我的妻，我希望你好歹在明面上，能跟我站在一起。」 金光瑶闻言，脸上一片愕然，他气得甩开了聂明玦的手，问道： 「聂明玦！你这话什么意思？」 聂明玦又是一声冷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 再次转过了身，聂明玦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有些涩然的声音低低道： 「你嫁给我已经快两年了，两年里，你从不肯唤我一声夫君，金光瑶，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说完这句话，聂明玦便大步走出了房门。 不多时，有下人进来撤下了那一桌子金光瑶照着聂明玦的口味做的饭菜，然后重新换上了几道金光瑶平日喜欢的小菜和粥点，聂明玦却一直没有回来。 但金光瑶知道，聂明玦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并没有走远，因为，他一直都能闻到聂明玦那带着安抚和守护意味的信香的味道。 ———— 这日过后，金光瑶和聂明玦便进入了冷战。这当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冷战。自从金光瑶怀了孩子，金光善便觉得自己这个岳父可以随便拿捏人家聂明玦了，于是就又开始明里暗里地提起设立仙督一事。却不承想，聂明玦压根就没理他这一茬，该怎么呛他，还怎么呛他！ 金光善几次当着别人的面被聂明玦弄得下不来台，气的也不让金子轩往这边跑了，却又暗戳戳地总写信指使金光瑶，让他撺掇聂明玦同意设立仙督这件事。 金光瑶被夹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里外不是人！就这样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地一直纠结着，怀相能好才怪了！ 以往的冷战，都是金光瑶先对聂明玦服软，因为他知道聂明玦的臭脾气有多倔！在这种事上让着聂明玦已经成了金光瑶的习惯，其实很多时候，他也可以继续冷战下去。只不过他会心软。 哪怕是聂怀桑，其实与聂明玦说话的时候也不多，聂明玦这个人的性格太过生硬，能与他这种浑身都硬邦邦冷冰冰的人相处得来的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他金光瑶再加一个蓝曦臣。 蓝曦臣是温煦的春风，他跟谁都和和气气，且说话极具艺术性。哪怕是与聂明玦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也能把驳斥聂明玦的话加工的让聂明玦没办法发脾气。 扪心自问，金光瑶是真的做不到蓝曦臣那个份上，所以他就简单直白地对聂明玦处处退让，聂明玦说往东，他坚决不往西，就算偶尔叛逆一次选择了西，他最后也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乖乖地道个歉，然后继续跟着聂明玦往东走。 因为聂明玦那副孤零零的，谁都不敢与之亲近的模样，金光瑶瞧在眼里，总觉得有点可怜…… 这次金光瑶狠心晾了聂明玦七八天，直到二十七那天夜里，不净世下雪了。 屋里的地龙烧得很旺，就算开着窗也丝毫不觉寒冷，金光瑶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聂明玦把那套聂家刀法练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就又开始心软了。 眼看着聂明玦已经劈完了第三套聂家刀，却依旧没有回屋，而是在那冷冰冰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金光瑶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头倔驴依旧是要等到自己熄灯入睡后才肯回来睡啊。 「算了，让了他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么想着，金光瑶站了起来，拿起聂明玦搭在屏风上的披风，推开了殿门。 金光瑶一出来，聂明玦便知道了，他听到金光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没回头。 「大哥。」 金光瑶的脚步停在了他的身后，肩上微微一沉，一件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 「时候不早了，外面这么大的雪，早些回屋歇着吧。」 聂明玦依旧没回头，也没动，冷冰冰硬邦邦的仿佛一块大石头， 金光瑶知道他这又是在闹脾气，在心里叹了口气后，突然俯身从身后揽住了聂明玦。 金光瑶将脸埋入了聂明玦的侧颈，猛地吸了口这让他怀恋了很多天的温度和气味，妥协着开口道： 「夫君……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冷了。」 下一刻，金光瑶只觉眼前一黑，聂明玦身上的那件披风兜头包住了他，接着，他脚下一轻，整个人就被聂明玦横抱在了怀里。 「呵呵！」 金光瑶轻笑出声，想掀开头上的披风，却发现那披风被聂明玦捂得死紧，根本就掀不开。 金光瑶不服气，拼命地将那披风扯出一条缝隙。 抬头看去就发现。 聂明玦的脸，红了！ 第二天，十一月二十八，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停了。 这天一早，金麟台便有飞书传来，这次的信件不是金光善的家书，而是一封喜报。 ——江厌离生了。 正如金光瑶所言，是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