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出风雅
时间过得好快,过了期中,又过了一场运动会,伴着渐起的寒风,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秋冬让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身上越加越多的衣服,还有在教室里闷了一整天的、凝结在窗户上的热气,氤氲得视线都笨重。 白天越滞重,夜晚就越水落石出的洁净。看墨蓝色的赤裸天穹,眼花缭乱地从中辨出几颗不够闪亮的星子。走在这样的天空下,人仿佛也敞开了心胸,整个身子都变得轻盈起来,混沌的天穹往下溢爽朗的凉气,直往衣服缝隙里钻,引得我缩了缩脖子。 下了晚自习,周见麓和我一前一后走着,寒冷加重脚步,在侧边的教学楼墙壁上击打出干瘪寂寞的回声。 我们心里都想着事情,或许没有,总之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没再说话,身体也拉开了距离,这样又维持了不知多久,我才反应过来:在短暂的此刻,我们隔着不经意的距离,就像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我插兜走着,抬眼去看前方周见麓的背影。也许是比例原因,即使她穿了件厚毛衣和宽松的校服外套,身形还是显得单薄。这几个月,她头发长了不少,头顶蓬蓬的,发尾扎起来成了一个小揪,清早上学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昨天、前天……都不是这样。 “你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我微扯开嗓子乍然喊出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话音未落,周见麓就早早转过身来,停在原地等我故意慢悠悠地走上前去。“班上同学帮我扎的。”毛衣是高领,周见麓本来就小的脸陷在柔软的领子里,样子乖巧得不行。 “谁啊?”我语气不善,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最近都跟谁走得近呢?” “没有谁啊,就是一个坐得近的女生而已。”周见麓跟上我,和我并排走着。 “坐得近的女生?”我警觉地“豁”一下侧头,看向对方被路灯照映成金黄色的脸蛋。 周见麓不说话了,只是挂起一抹微妙的揶揄笑容眯着眼看我,眼下的小痣藏了进去。脸上起了热度,我躲闪着眼神。 我知道也许在别人看来,自己吃味吃得夸张,也很没必要,但我清楚自己因为周见麓产生的情绪从来都不讲理——该开心的时候我却闹起别扭,该生气的时候我又淡了争吵的心思。 陌生又熟悉的潮热温度唤回紊乱的心绪,我低头看去,是周见麓的手,正松松插进我指间。 “干嘛啊……”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当然没挣脱开,对方反而因此握得更紧。 “我只喜欢你啊。”周见麓摇了摇我们交握的手,声音凑在耳边响起,音量放得低,只我们彼此之间可以听得清楚,却把我的心高高地抛去了空中。我捏紧手指,交握的双手紧紧嵌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见麓喜欢上了这种直言不讳,而我到现在也没习惯,每次听见,心脏还是会像突然从高处落下一样,猛地发紧,心跳“咚咚”加速。 我们每天能碰面在一起的时间都是些从繁重日常里挤出来的边角料,再加上用餐时间还总有两个甩不开的电灯泡,二人时光就更显难得,亲吻也挤挤挨挨,我和周见麓到处找隐蔽地处躲藏着交舌,发出的声响却又像是巴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一样,不知遮掩,也不知疲倦。 身体终于分开了,嘴上麻痒的感觉却还在凸起跃动,唾液在唇面上反晶莹的光,若是不补涂唇膏,干了之后总会不好受。 周身清寒,彼此的呼吸就显得火热。我和周见麓在静默之中对视,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她小巧挺翘的鼻子和丰润鲜艳的唇。潮湿的吐息交合混杂,两片唇就又黏在一起,张合发出如小鸟鸣叫般清冽,又更隐秘暗沉的水声。 数不清是第几次,舌尖吮过软弹的唇瓣,舔上光滑的齿列,梭去敏感的上颚,最后和另一片粗糙又湿滑的柔软贴合摩擦,在促狭之地短兵相接,引出身体深处痉挛的欲感。 双手漫无目的地在对方身上游走,在辨不清是什么的地方因为舌尖的敏感触觉而无意识地收紧揉弄,秋冬的静电是藏在暗处突然闪出来的小小惊吓,又像是从自己身体里止不住冒出来的什么东西,引得呼吸声更加灼耳。 亲吻已经难以满足身体躁动不安的需求,想要和周见麓更进一步的想法随着假期的来临越发浓烈,我对那次我们在床上的交缠快感还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周见麓,”分开的时候,我小声叫她,紧紧盯住她疑问的眼神,“寒假的时候,我们zuoai吧。”心跳惴惴,我还是忍不住虚着声音说出这句话。完整捕捉到了周见麓听到这句话之后的惊讶、迟疑和羞赧,我紧抿的嘴角没忍住绽开笑的弧度,弯了眼睛看她幅度微小地点头,然后抿着嘴看去一边的样子,蹦跳着将自己投进她纤细又温暖的怀抱。 得了允诺,我的心思早就飘去了九霄云外,只是学习任务还重重地拽住我,将我拖回无聊又繁重的日常生活。 值得庆幸的是,我身边总不缺学习上的帮手——之前是周见麓的保姆式教学,现在则是来自新同桌的魔鬼式监督,在刘自颖自觉学习的带头作用和热情敦促下,我白天还能基本稳住心神,认真听课做题;不过每每到了晚自习,思绪就害羞地到处乱飞。 刘自颖给我最深切的感受就是她落差极大的控制力。 平日里,她在各种事情上展现出的高度自律和执着精神让我咋舌又佩服,当然这一点在学习上我更是深有体会;然而她又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相处的这两个多月,我已经多次见证过她的情绪异常。 最近一次是运动会的时候。那天是阴天,太阳被厚实的团云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透露些冷淡的日光。等在终点处的我接过跑完长跑的刘自颖,扶着她在cao场内圈走动。 过了几分钟,体力已经逐渐恢复的她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之后更是直接甩开我,冷声让我走。我茫然中下意识拉住她,看着那因为生气鼓包反而更显可爱的侧脸,思忖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拉扯间碰上姗姗来迟的江元璨和周见麓,前者竟然还火上浇油,一手揽过面带别扭的刘自颖和她调笑起来,甚至最后上手捏她鼓起的脸颊。我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尴尬地想着要怎么提醒江元璨对方心情不好,然而那个“对方”却没再生气,甚至低眉顺眼地露出个微笑,在江元璨的陪伴下乖乖去领她的长跑亚军殊荣,留我在原地目瞪口呆,旁边还杵着个一头雾水的周见麓。 刘自颖的情绪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这样反复几次,我也懒得深究其中的规律和原因了,彼此相安无事,只是稀里糊涂地顺着她的步调学习,倒还落得轻松。只是周见麓对她的印象依然不好,甚至我越讲刘自颖的好话,她的眉头就锁得越紧,眉心蹙起几缕细小波痕,嘴唇也抿起来。 不过慢慢我就明白过来,如果周见麓身边也有一个“刘自颖”,我的排斥程度不见得会比她低。 弄清楚这件事,我便没再坚持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专心学习,在每一个喘气的空隙期待即将到来的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