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冥兽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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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努力避开的刀气屏障背后,却有一样东西在焦躁地勾着他。 茨木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呼唤他已久的断魄。 低头看了一眼这副鬼王精心复原的魂体,出于审慎,茨木没有继续上前。他转而靠在桌案背后,放松自己的心境,就像卸下防备的屏障,应允对面将它的情绪流淌过来。 那是一种暗无天日的疯魔的情绪。 它挣扎了太久,漫无目的,不知始终。它已经没有继续的理由,唯一的执念是它坚持自己不可被驱使。 另一个“茨木”的脸出现在茨木脑海里,纯黑的双眼闪着一对凶煞的金色瞳子。 “你还不动手?!”它质问,逼迫过来的煞气几乎扼住茨木的脖子。 茨木长吁出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心绪,平静地告知他的断魄:“我今天不是来动手的。我只是回应召唤,来劝说你,不是收回。” 他才是这副魂魄的主体,他有资格践行自己的决断。 断魄愣怔一下,像是被茨木的理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它失神地打量着茨木,显然不敢置信。 “……吾会被炼化。”它喃喃吐出这句话,黯淡下来的眸光彷徨且单薄,“他们……他们试了千年……吾迟早……可吾不应允这种结果!” 茨木心头暗沉地抽痛一下,喷涌出与断魄相仿的愤怒,交织着屈辱、仇恨、不甘,还有一种深痛的执念——“至少,要回吾王身边去。” 连他都险些迷失在这里面。然而—— “你惧怕变成炼魂,可你只是一截残魄。你当你是幸存的我,可我什么也没有幸存下来,身死,魂碎,识灭。”茨木叹息着轻笑一声,忽然对这种循环的脆弱感到厌倦至深,“当然,也因为这个结果,他们从我身上什么都得不到。” 眼前这个“幸存”的部分,就好像一个被困在千年之前的错误,它的执念是致使一切停滞不前的卡点。 “我有过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如你所见,魂飞魄散是我亲手所选的结果,为了今日和来日。”茨木漠然也决然地抛弃那段过往,并对他的断魄说道,“魄体神识不全。所以,即便你靠执念化成我的外形,你的心智也只留在千年以前。” 茨木在一瞬间真有把断魄吞噬掉、一了百了的冲动,但他的理智收回了这个想法。 他终究只借了断魄的眼睛,冷静地打量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一盏长明灯作火种,一坛山土,一叠棺木,一个散发着阴煞之气的罐子,这四样东西簇拥着桌案上横陈的武士刀。 千年不锈不腐的银白刀刃上,淡淡笼罩着紫色的雾,那雾气纠缠不休地涌动,试图侵蚀“自己”。 “还是那个蠢货。”茨木鄙夷地吐出几个字。 他把自己强硬地抽离断魄的视角,顺带没收了那道莫须有的执念。 茨木告诉自己遗落的魄体:“替我成全他们。他们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直到这里的“紫雾”也为成为我的猎物,直到这里的一切都献祭于我。 茨木的身形敏捷地一闪。他再次穿过符咒的缝隙,远离了这间不久的将来会掀起风浪的地方。 “师父!好像成了!”身后响起熟悉令人嫌恶的嗓音,是那年轻术士轻浮的喊声。 茨木没有理会意料之中的动静,此时此刻,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墙外,去找他的躯壳。 却不料一道黑影横撞出来挡住了去路。 屋里一个老成的声音响起:“进来这院子就别想走!” 话音落处,一道道翻飞的炼魂竟密密地扒在墙壁上,纵横叠成一道不透风的死障。 冷洌的杀气在身,此时的茨木也早就不是什么软柿子。 意识跟着视线飞快游移,他衡量着应该先让酒吞解开他的鬼后印记还是先祭出胸口的“黑洞”。 就在犹豫的一瞬,围墙彼侧却响起一声低沉的犬吠。 墙上传来“喀嚓”的咬合声,扒着砖块的炼魂一个连一个地开始嘶嚎,可不等掀起什么风浪,这些动静就被汁水四溅地“嚼”进獠牙之下。 黑色的脓血霎时溅满墙垣。 须臾间,魔物彼此重叠的肢体被生生撕咬出一条裂隙,裂隙背后的墙面中,探出一张血盆大口,还有一对闪着暗红光芒的犬目。 “鬼葫芦!”茨木眼中划过一线惊喜也掺着一抹担忧,可眼下来不及顾虑太多,他的生魂猛地朝鬼葫芦探出头的地方撞过去。 鬼葫芦挥出前爪,灵巧地扑住茨木的魂体,把他整个拖出了围墙。 茨木同鬼葫芦滚在地上,颈间忽然一阵发烫烫。领口下,史无前例的暴烈红光登时盛起,铺天盖地砸在身后的墙上。 鬼王的身影从红光之内浮现出来,他俯下身,分别轻点了一下茨木和鬼葫芦的眉头,指尖从他们身上各自勾出一缕黑气,扬手散作飞灰。 “竟然在你们身上下锚,胆子倒不小。” 鬼王的指甲弹射出一道赤红的瘴,追上作为“锚”的破碎黑气。 围墙之内登时一片慌乱,推木门的动静、人的脚步声、厉鬼失控发狂的吼叫…… 趁此间隙,茨木也不再耽搁,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躯壳里面。 脑中翻江倒海一团浆糊。茨木接连挣扎了三次,才终于让他的rou身睁开了眼睛。 光滑的皮毛狠狠拱了一下茨木的腰。 茨木刚想靠自己站起来,却被强硬地一把捞起,一点冰凉精准地贴在他唇上。 “他们这会儿自顾不暇,快从那边走!”好在酒吞没有贪恋温软。他兜住茨木后背,指了指林间的方位,几乎是将茨木一把推进了那条树丛掩映的窄狭土路。 脚下不知磕磕绊绊地跑了多久。 茨木确信那些人已经追不上来,却仍然没有停。直到身后的鬼葫芦不再发出囫囵的低吼,直到酒吞搂在他背上的手也松弛了些,茨木才终于缓住脚步。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这片林子好像似曾相识。 同酒吞对视了一眼,茨木发现鬼王在怂恿他自己朝四处看看。 使他感到熟悉的是这片树林的气息。高大的林木叠着低矮的树丛,灌木之间立起一片光秃秃的花茎,上面的花瓣已经干枯蜷曲,依稀还是殷红。 那是已经随着秋分的远去而枯萎的彼岸花。 茨木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好像跑过了一段上山的路。漫无目的地朝上攀爬的时候,他竟没有想过自己是在接近他最熟悉的神祀。 茂密的林间穿出几条白色的影子,鬼葫芦率先迎上去,欢快而骄傲地吠叫,像一个凯旋的将军。 茨木随即明白了,那些都是鬼葫芦在这座山里收来的“线人”。 有了“线人”的指引,它满怀信心地跑回到茨木这边,绕着他的腿盘着圈圈。 “你带我们出去?”茨木问它。 两声嘹亮的吠叫表示肯定。 树林的出路果不其然有什么关窍,也即是被术士们称作“阵法”的东西。好在,聪慧的冥兽的带领下不会有恙。 高耸的枝杈有序地朝身后褪去,面前的开阔地界上,茨木再次见到了那块人工雕凿的巨大石头。 这意味着他们回到了世俗的地盘。 “你觉得鬼葫芦怎么样?”酒吞一直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跟在茨木身旁,直到现在才开口。鬼王不同于他的人类伴侣,自不用披荆斩棘,只需要闲定地飘着穿越障碍。 “它不愧是挚友说的冥兽。” 茨木注视着鬼葫芦矫健的背影,满眼都是赞许,甚至还有些羡慕,“我还担心它吃了炼魂会出事,看来是我多虑了。” “本大爷在你对门的屋子里感觉到很浓的黑狗血画符的气息。生前横死,死后魂魄被这样困在诅咒的房子里压镇,它倒能始终保持心智清澈。它这根器,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要上乘。” 所谓“根器”是佛教禅宗拿来说修行人天赋的用语,酒吞却用它形容这只家犬的阴灵。 “鬼葫芦这么认路,如果将来留在三途川,做了地狱犬,想必也能准确地指引亡灵吧。”茨木思寻着酒吞的话,喃喃说道。 酒吞一笑:“这是你想给他谋的差事吗?” “……真可以吗?” “本大爷帮这个忙。”鬼王居然爽快地应下了茨木的期望,“不过,得是在陪伴你这一世之后。” 茨木吹了个口哨把鬼葫芦唤回来,抚摸着它半透明的黑色身躯。 “其实,我自己的事,不想太把它们卷进来。” 他在说鬼葫芦,可能也在说“小姑娘”,甚至还影射了如今追随他的一众鬼灵。 酒吞都懂,但也是酒吞清晰地反驳茨木道:“冥兽例外,它们需要的不是庇护,是锤炼的机会。” “看来,它跟我一样了。”茨木回想起自己刚才从执念的陷阱里脱困的样子,话音张扬着一股得意劲。 哪想酒吞完全没有夸赞他“长进”的意思,反而贴上来搂住茨木的腰身,说:“你一惯不肯安分,从来没变,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困住你,哪还需要什么锤炼。” “还是有的。”茨木却很笃定,“如果一直不及挚友,总是依赖保护和支援,我会被困住很久。” 他说的是实话,酒吞闻言却没有掉进现实的消沉,就好像他自始至终都能清晰地观见茨木未来的必然: “那就向本大爷许愿吧,也让本大爷能有参与你的理由。” 不论是人口中的神明还是更不可说的存在,世间诸事宁愿避之,这是亘古不变的劝诫,因为一切干涉和左右都会留下因,也会反噬果。 然而世人主动发起的召唤、交易和祈愿不同,那是他们自己制造的因,也是属于这世间合情合理的机缘。 只要许愿者的凡人之躯能够承受力量,也情愿接受献祭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