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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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岁的高启兰肠肚里空荡荡,正等着寿星哥吹蜡烛,然后吃最有营养又最讨厌的鱼呢。可二哥不知怎么哭了起来,小姑娘懵懵地,大大的眼睛也跟着掉起了泪珠。 高启盛此时刻也顾不上哥哥了,一边哭,一边哄着小兰。胳膊一伸,把meimei抱进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兰细瘦的脊背,他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手接过大哥拿来的毛巾,给meimei擦着脸,“嗳,囡囡怎么哭了啊……” “二,二哥,你为什么伤心?”高启兰哭得喘不上气来。 “我?”高启盛红着眼睛扯了扯嘴角,“我没伤心啊,我过生日,我高兴,那是喜极而泣。” “你说谎!你就是伤心了,你还想骗我!”小兰搂着哥哥的脖子,轻轻蹭着哥哥的脸,“哥,不哭,不哭了。” 高启盛本来光顾着哄meimei,眼泪都快憋回去了,小妹这软软一句话,却似在逐渐加固的堤坝上戳了个口子,惹得万种心事决然涌出。 人间别久,死去知空,魂梦难逢。 恨亦无声,泪亦无穷。 两个小小的泪人抱在一起,眼见得这哭啊,是没了完了。 高启强定定看着眼前这两人,眼神亮晶晶的。 他忽地笑了。 眉眼弯弯,笑得开怀,笑得畅快。 他笑得很大声,大声到惊醒了抱头痛哭的阿盛和小兰。 弟弟抬起头,红红的眼睛恨恨瞪过来,如荆棘丛中的烈火,声音却犹带抽咽,“哥,你笑话我?” “我可没笑你啊,”大笑着的高启强眼眶也湿润了,轻轻念着,“阿盛,我是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他伸出手,却不敢碰,怕他一碰,弟弟就如曾经无数个梦般消散了。 却是阿盛一把拉住他悬空的手。 小小的少年迎着他的目光,倏然破涕而笑。 那笑容沁满了月光,残留的眼泪被昏黄的灯映成了金灿灿的星河。 此为,失而复得者一同欢喜。 拿热水涮了涮毛巾,又当爹又当妈的大哥把两张哭得脏兮兮的小脸都呼噜了一遍。 一家人情绪稳定下来,大哥和小兰给高启盛合唱了生日快乐歌,兄妹仨就着米饭把凉透的烧鱼吃干净了,连点汤也不剩。 虽然他们都不喜欢鱼的腥气。 吃完饭,高启兰就说她要睡了。 一看表,这才8点,高启盛觉得不对劲,声音一沉,“你作业呢,给我看看。” “二哥你忘啦,今儿我一写完你就检查过啦。”女孩蹿到她和二哥的卧室里,扶着门做了个鬼脸,“我睡啦!” 门砰一声被关上。 “你,她……哥你管管她!” “我可管不了她,平常不都是你管吗。”高启强笑着揽过弟弟,俩人一起窝到了沙发上,“好啦,小兰是给咱们俩说话的空间呢。” “我知道啊,可她这态度,不端不正的……” “不都是你宠出来的?” “还说我呢,哥你也有份,别推卸责任。” “是是是……”高启强一边应着,一边自然地从沙发缝里摸出了烟,高启盛也从另一边的缝里摸出打火机。 噗嗤一声,细白的手指间捧出橘红色的火焰,点燃了粗黑手指间夹着的“邙山”牌卷烟。 这烟便宜,一盒只要一毛钱。 烟雾从干到发白的唇中艰涩地吐出,久违的劣质烟草在喉间刮起细密的痒,像刀刮过鱼鳞。高启强忍住没有咳嗽,这种体感,让他觉得踏实。 他的细佬被他抱在怀里,头靠在他的颈窝里。 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发型可言,甚至有几处狗啃了一般,这好像是他年后亲手给阿盛剪的。他的手确实不如阿盛巧,老是剪不好,但阿盛还老让他剪。 现在的阿盛也还没近视,漂亮的丹凤眼还没被粗笨的眼镜遮起来,刚才哭得狠了,眼睛带点肿、带点红,却仍清亮得像水洗过的月亮。 身上外面套着弟弟自己织的墨蓝毛衣,里面是件洗到发白的衬衫,白蓝条纹,有点大有点宽,毕竟买的大一点才能穿的久一点,但穿了这么久,这衣服还是大,到底是他没本事,没把阿盛养好。 再往下,裤子也大,鞋也大,各有各的原因,归根到底也就是一个“穷”字。 “阿盛,”他的手轻轻撸着细佬的后脖颈,“你……之后,还好吗?” “我很好,你烧的东西我都收到了。” 我很不好。 没了你,我怎么会好呢? 野鬼孤魂,执念难消,于是亦步亦趋,看尽了高启强的世路风波、悲欢离合。却口不能言、触不能及,流不出的眼泪积成心头一片血,捧向神佛,只求一人平安,魂飞魄散,才有从头来过。 “哥,我们这辈子好好过好吗?咱们凭自己的本事走正道,也能权势滔天。” 胜阳阳,从正则吉,上辈子是积重难返,这辈子他偏要求得个圆圆满满。 “我不要什么权势滔天,我什么都不要。”高启强的拇指摩挲着手里的香烟盒,盒上“北邙”二字歪歪斜斜,红褐如涸血。 “你好好的,让我卖一辈子鱼都行。” “哥,我说过,你是天底下最有能耐、最有本事的人,你还想委屈你自己?”高启盛激动地抬起头,手按住哥哥的肩膀,眼睛盯着哥哥的眼睛,“告诉你,你答应,我不答应!” 高启强的心被狠攥了一把,喉头一哽,眼眶一酸,“阿盛……” 这就是他的阿盛,他天底下最好的阿盛,他年纪轻轻就离他而去的阿盛,他失而复得的阿盛,他最最珍惜的阿盛啊。 年幼的细佬又软了腰.身,胳膊搂着18岁哥哥的脖子,轻声细语,殷殷切切: “哥,只要不走那条不归路,咱们都会好好的。 现在是九零年,这广阔天地,咱们大有可为。 我学过,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这是中国股市的开端,当时的股票认购证好多都没有人要,甚至当成工资下发单位职员,有老好人收别人的认购证,最后一夜暴富的。 哥,只要咱们现在入场,买“老八股”、买国债,就能十倍百倍千倍地赚,然后投进地产、实业……” 侃侃而谈的阿盛,在高启强眼里熠熠生辉。 他不再是他起家之后张狂又阴郁的样子,而是回到了他大四那年,干干净净的大学生拿着小灵通回到旧场街这个烂泥滩,伏在哥哥腿边畅所欲言的模样。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少年啊,相信这天大地大,他凭着苦学来的知识,能拉着哥哥的手脱离那个烂鱼摊,兄弟俩能一起创造无比辉煌灿烂的明天。 熟悉的满腔骄傲绞缠着痛悔,涌上心头,涌上喉头。 是谁压了他的志向,磨了他的心气,让他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是了,是了,到头来,他高启强原来才是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 高启强的脸上扯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我们阿盛啊,不愧是理工大的高材生。哥都听你的,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