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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起还不行吗?”王皙阳抹了把脸:“朕还不累。无风那边有消息吗?”张内监为难地摇摇头。其实他根本不相信洛无风能穿过重重山岭去中元求盟,这已经多长时间了?说不定已经死在山中了。当时二皇子和北骁那么多人马,不是都被困死在万山中了吗?王皙阳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可是不相信无风能到中元?”张内监低头不敢胡乱回答。这位新帝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看他能生生将自己的兄弟连带数千人马都拒于关外以致困死,就知道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在他面前,谁敢胡乱说话?王皙阳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黑沉沉的窗外,缓缓道:“无风不会让朕失望,一定能到中元。”张内监忍不住道:“可是就算洛公子能到中元,中元那边肯不肯出手相助也……”王皙阳眼睛微微眯起来:“如果真是他,一定肯的。”张内监不知自家皇上说的“他”是谁,但他在宫里这些年,知道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多听少问,当下闭着嘴没有再说话。王皙阳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抬头:“是军报到了?”张内监连忙也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往春凉殿门口而来,有人在门外朗声道:“禀报皇上,青州军报到。”王皙阳展开送来的薄纸急急扫了一遍,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点。这几个月来,他眉心已经出现了两条细纹,这会终于稍稍展开了一点。张内监不敢多说话,捧了一杯参汤过来:“军报到了,皇上该休息了吧?”王皙阳确实是累了,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若是无风有消息过来,马上呈给朕看。”张内监连声答应。床帐都已备好,王皙阳关上寑室门,在床边坐下,虽然累,真能睡的时候又睡不着了,只呆呆看着桌上的蜡烛。桌子不大,却摆了一副十分气派的镏金烛架,错落点了九支蜡烛,跟春凉殿淡雅的陈设不太协调。这是扶桑殿的烛架。扶桑殿是东平历代皇帝的居处,王皙阳虽然继位,却没有搬出春凉殿,但内监们觉得春凉殿做为储君居处尚可,做为皇上的居处就太过简朴了些,因此把扶桑殿的不少东西都搬了过来,这烛架就是其中之一。烛架呈四蛇交缠之形,身上是掐丝金线花纹,蛇头蛇尾各点一支蜡烛,中间四蛇身体交汇之处还有一支蜡烛。因为东平多蛇虫,不少器具都做成蛇形虫形或有蛇虫纹装饰,以祈求山神的保佑。这烛架制工精细设计巧妙,是扶桑殿里的珍品。王皙阳记得,小时候他去父亲寝宫里玩耍,总是喜欢摸这四蛇烛架,有一次还因为跟弟弟争着去摸,把烛架打翻了,被父亲打了手心。这些,想起来似乎还只是昨天的事,今天这偌大的东平皇宫里,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王皙云被他拒于国门之外,此时想必早就死在莽莽万山之中了。父皇去世,活着的妃嫔们都要迁入宫外的家庙,他又还未正式立后选妃,因此现在这皇宫里,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了。虽然已是过了春节,天气却还冷,纵然有薰炉厚被,那因寂寥而生的寒意却总也驱不散。回想幼时,每逢被子里冷,就瞒着内监们悄悄跑到旁边的青桐宫去,钻进母亲的被子,于是在温暖之中一睡直到天亮。可是他如今是一国之君,纵然有再多的寂寞疲倦孤枕难眠,也无人可以诉说。眼前有些模糊,王皙阳怔怔地摸摸脸,才发觉竟然已经流下泪来了。他连忙擦了擦,可是眼泪一决堤就再压不住,居然越擦越流。他狠狠抹了一把,刚刚一头扎进被子里去,屋梁上突然有人叹了口气:“不是当了皇上了吗?还哭什么?”王皙阳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从被子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屋梁上一人翻身跃下,落地不惊尘埃,不是那个人还有谁?不见时以为不知有多少话要说,真的到了眼前却只能呆呆看着,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挤了一句根本不想说的话:“你,你怎么进来的?”李越微微耸耸肩:“就这么进来的。”王皙阳一句话问出口就暗骂自己笨蛋,李越的身手是他亲眼见过的,要进自己的皇宫,哪个侍卫能拦得住他?千说万说居然说了一句最不沾边的话!“殿下一个人?无风呢?”这句话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说的。李越往椅子上一坐:“洛无风留在栾州跟元文谨谈判。带着他我走不了这么快。”蜡烛的光从旁边映在他脸上,给他硬朗的轮廓镶上了一道光边。王皙阳怔怔瞧着他眼角下的那道伤疤,想说的话突然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嗫嚅道:“那,那中元那边……”李越挥挥手:“元文谨现在没有什么兵马可以过来支援,不用在我面前摆失望的样子,这个事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也根本没打算跟南祁硬碰硬不是?”王皙阳嘀咕道:“我是不想,但南祁可未必会放过我……”似乎到了这位摄政王面前,自己总是装不过去呢。李越似笑非笑:“所以你不是派人去南祁实行反间计了么?”王皙阳陪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皙阳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东平国内空虚,实不能与南祁对抗,再者两国交战,血流千里,也非皙阳所愿……”声音愈来愈轻,最终在李越的盯视下自动消音。李越往椅子上一靠:“说啊,怎么不说了?”几个月没见,小狐狸还是小狐狸,而且登上王位之后似乎更深谙了说谎的门道,说的都是真话,叫你挑不出毛病,可是骨子里却满不是那么回事。王皙阳闭住了嘴,低头不吭声了。李越冷笑了一声:“血流千里,非你所愿?嗯,不知是谁把几千人堵在万山之中,这时候想来都喂了狼了吧?”王皙阳陡然一阵愤怒和委屈:“那又怎么样!放他们回来,我就得死!你要是想让我死,又何必从万山里把我带出来?”李越皱眉:“谁想让你死了?”王皙阳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就是你就是你!”数月来的劳累寂寞苦涩一下子全涌上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李越无奈:“行了,别哭了,皇帝哭成这样子,成何体统!”王皙阳听他语气中有些不耐烦,心里更加委屈,越发哭个没完。李越看了他半天,终于坐过去:“行了,哭什么。再哭我可走了,没工夫跟你磨蹭。”王皙阳心里委屈得要死,却知道他说到做到,说要走真的会走,连忙抹抹眼泪,却又不知说什么。李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抹得一片狼藉的小脸,在万山里冻伤的地方还没全好,还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