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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之中依旧美得夺目的身影时,他立刻便忘却了心中那似有若无的熟悉。姬容推开了门。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晚里分外清晰。“皇兄。”听见了声音,本来坐在桌前自饮自酌的姬辉白转过头,冲姬容淡淡一笑。姬容坐到了姬辉白对面。他面前的是一张八仙桌,桌子已经很旧了,面上坑坑洼洼的,更遑论本该有的漆了。不止如此,桌子还断了一条腿,之所以现在还能用,不过是因为曾有人细心的用绳子将这桌子的断腿接上。只是和这张桌子破旧程度相仿,那接桌子腿的人的手艺,也实在糟糕得让人同情。姬容突然皱了眉。在看到那断了腿的桌子时,他心中又浮现了最开始的熟悉感。这一次,姬容思量了一会,却依旧记不起什么东西。皱了皱眉,姬容索性不再思考,转儿对兀自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姬辉白道:“皇弟喝慢点,莫要再醉了。”姬辉白听懂姬容话里的意思。他的唇角弯出一个姣好的弧度:“皇兄放心,臣弟不会醉的。”“不知皇弟找我来可有什么要事?今夜是皇弟的大喜日子,良宵苦短,皇弟不若还是回转吧。”姬容淡淡开口,而今,他却是一口一个‘皇弟’,打定主意划清界限了。“夜有些长了。”姬辉白轻声道,旋即,他微微一笑,“臣弟自然记得今日是臣弟的大喜之日,堂拜完了,宾客也有人应付,而——”姬容的眉梢轻轻一跳。姬辉白没有忽略,他唇边的笑越发柔和了:“而王妃……王妃现在,该是在床上熟睡罢。皇兄不必挂怀,臣弟是进了洞房后才私下出来的——臣弟不会在这方面给王妃难堪的。”姬容没有説话。姬辉白继续道:“臣弟今夜找皇兄出来,只是有些事想对皇兄説一説。”姬容微一皱眉,正要开口,却被姬辉白打断:“皇兄放心。”“皇兄放心。”姬辉白重复一遍。他放于桌上的手已经握起,可脸上,却竟还带着如往常一般的笑容,“皇兄放心……有些事,皇兄既不想听,臣弟便不会再説。臣弟……臣弟只是想説一些旁的事,一些……臣弟一直记得的事。”姬容不由沉默。片刻,他缓缓点头:“好,皇弟,妳説。”尽管这么説着,但姬容的眼神,却只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而越发冷硬。姬辉白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子,他缓缓道:“皇兄,妳可还记得小时候?”“什么小时候?”姬容问。“第一次遇见,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一起出去玩。”姬辉白道,他的声音低了些,神情却越发的温柔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姬容一怔,他有些迟疑:“第一次遇见……”“第一次遇见,皇兄把臣弟推下水,害臣弟烧了好几天,最后还错过了秋夕节。”姬辉白突的一笑。恍然回想起小时候,姬容的神色也柔和了些:“那一次我也错过了——被父皇逮去打了板子。”“是啊,后来我们在一起吃饭——”姬辉白微笑。“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吃饭,恰好妳因为一些事必须吃素一段时间,而我为了刺激妳,就让他们全部弄荤。”姬容低低的笑出了声,“结果,妳吃到最后嘟着嘴巴看我,我也早腻烦了那油腻,只是刺激妳,才强忍着恶心,故意做出一副吃到美味的模样……那一次,我记得最后差点吐出来了。”姬辉白唇边的笑更深了些:“臣弟知道。”“知——”姬容一愣。“臣弟知道皇兄是故意来炫耀的,所以才将计就计做出那副样子给皇兄看,”姬辉白略一抿唇,眼中的笑意却流转而出,“等最后辗转打听到皇兄的恶心模样后,臣弟在宫里偷偷开心了好几天。”姬容哑然,半晌失笑:“我就説,妳平日又不是没吃过那些东西,至于馋成那副模样。”“后来,臣弟和皇兄一起出来玩……”稍敛了笑容,姬辉白继续道。电光火石之间,姬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就是这里。”姬辉白接口,“那一日,我们的行踪被人泄露,被人绑了用来威胁父皇,关的地方,就是这里。”姬容微微皱了眉:“是这里……我之前只觉得熟悉,皇弟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姬辉白默默无言。“皇弟?”姬容再问了一声。“皇兄可还记得当日的情景?”姬辉白问。“当日……”尽力回忆,姬容道,“当日……我和妳似乎被捆在了这桌子旁?”姬辉白点了点头。他轻声道:“当日,臣弟很害怕。”“那时候妳才四五岁吧?害怕也在情理中。”姬容回答。“那时皇兄似乎和臣弟一般大。”姬辉白説。“我是长子,自然不同。”姬容笑道。姬辉白没有立刻説话。垂下眼,他看着面前凹凸不平的桌面。“那时……”姬辉白的声音有些飘忽,“那时,皇兄先乘人不备挣脱了绳索。”回想了一下,姬容点头:“是。”姬辉白笑了一下,他略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那时候,臣弟是以为皇兄会这么走开的。”姬容沉默。姬辉白继续道:“臣弟当时是真的这么认为……因为,如果臣弟先解开绳索,臣弟也会独自走开。可是——”姬辉白呼出了一口气。到了此时,他的脸上反而没有了笑容:“只是,皇兄却没有赶紧离开,反而替臣弟解了绳子,最后更是为掩护臣弟而跑出去吸引那群匪徒的注意力。那一夜……那一夜,也和现在一样,真的有些长。”姬容终于开口,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小时候,母后一直教导我:推开威胁的人,杀死威胁兄弟的人……我既是嫡长子,便有责任照顾妳们。当时,纵是换了其他的皇子一起,我也一样会这么做。”“臣弟知道。可是那一次和皇兄在一起的,是臣弟。”姬辉白面上泛起了淡笑,他喝干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再长的夜,也会过去。臣弟多谢皇兄愿意陪臣弟一夜,听臣弟説这些陈年旧事。”姬容没有再説话。他没有想过,那些记忆中再平淡不过的情节在另一个人那里,竟被如珠如宝的珍视十数年,珍视得连他,也能清晰体会那一颗颗的圆润细滑。茅屋沉寂了一会,片刻,姬容起身,推开门,骑上飞云,离开了山崖。崖边,一轮孤月静静悬着,清冷光辉铺洒而下,照在那独自伫立的背影之上,越发寂然。一路疾驰,甚至不顾禁令的纵马奔过长街,直至到了内城,姬容才拉了缰绳,让座下的飞云缓步慢行。只住高官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