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微鞭打】

    （20）

    一天一天的冷了下来，京海的冬天很难看清太阳的眉目。

    最晚离开市场的高启强拍拍上衣的口袋，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家走。

    家里的小盛还在等他回去做饭。

    想到弟弟，他的太阳xue还是会一胀一胀的发痛。怎么就成了惯性了呢？

    那个晚上在冲动之下抽了弟弟，但下一次弟弟拿回来的试卷成绩，确实提高了十几分。再打一次，下次的成绩就又会好一些。他只能将这归结于俗话说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或许也是有些道理的？

    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他已经好久没和弟弟说上话了——弟弟期期艾艾地举起皮带，肯肯切切地请求自己打他的那句当然不算。

    唉，拿你怎么办啊，小盛。

    推开家门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这两天降温，门外的冷风总能顺着窗户的缝隙呼呼吹进来，所以小盛把窗帘拉得格外严实。

    烛台前的长明蜡烛，跳着两团红亮。

    小盛乖乖的并着腿坐在桌边，等哥哥回来。桌子上放着卷子，高启强一进来就瞥见了。他刻意快走过去，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在水池边仔仔细细打了几遍肥皂又用力搓了搓，干毛巾狠狠把手擦干。

    他走到桌子的另一侧，没敢看卷子，也没敢看小盛。掏出上衣口袋里的一袋陈皮糖——中午特意去百货店称的，不便宜，一斤不到，就10多块长条条的糖块，花了3块4。抛到弟弟面前，高启强不好意思的刮刮鼻子。扭头去做饭，时间挺晚了，小盛一定饿了。

    不如晚上炒个丝瓜吧。这么想着，他准备去开灶台旁的灯。

    “哥，我这次考第一了。”小盛的声音太久没听到了，竟然让高启强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直到弟弟说了第二次才确信是弟弟在和自己说话。

    高启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抓起卷子，借着幽幽的红光看了又看上面的分数，然后余光就看到了昂着头的小盛，他的眼睛在镜片下闪闪发光的，这让他联想到了黑夜里某种小型啮齿类动物眼睛里的光。

    小心翼翼，又满怀渴望。

    他突然就压抑不住了这么多天时间来的懊恼和委屈。杠着自己和弟弟冷战下去的劲儿头突然就没了，高启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腿怎么这么沉啊。他的手肘撑着膝盖，还带着点肥皂味道的手指抵在额头，手掌心盖住了眼睛：“我知道你可以的，我就知道的……”

    本意是想鼓励弟弟的，明明。可说着说着，泪腺不由分说的就擅自打开，颤抖的声线带上了点委屈的意思，“对不起，弟弟，我那天不是真的想打你的……对不起小盛……我，我，那些话，那些话真的不是……”

    高启强听到了尘埃落地一样轻的叹息。

    很轻的物什被放在桌子上，糖果的包装被剥开在耳边窸窸窣窣的响。高启强感受得到，小盛走到了自己身边，他就是感受得到，小盛正蹲在自己捂住的眼睛下面盯着自己瞧。

    他把自己的手从眼睛下拿开。

    高启强因为被弟弟看到了泪痕洇湿的外眼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再然后他就的视线就落到了弟弟嘴巴里含着一半的细长糖果。外面的薄薄糖纸还在扑簌扑簌的抖，像是蛾子的翅膀抖落的鳞片。

    弟弟微闭着眼睛，示意他，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