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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凡人,谁舍得让你搬石头做体力活?”这话茬一起,严争鸣也不待程潜回答,已经得意洋洋地幻想起来,自娱自乐地发挥道:“要是我们都是凡人,我肯定是个有钱的员外,你么,唔……你多半是个穷书生。”程潜:“……为什么我是穷书生?”严争鸣理直气壮:“你这人,光会花,不会赚,家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你是个败家子,要是你这种人也能富裕,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我嘛,大概会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纨绔遇上穷书生可就方便了,什么都不用多虑,直接仗着有钱有势,带上一帮狗腿子,将你抢回来!”程潜:“……”他对大师兄的自知之明感到十分叹服。“抢回来以后,我再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先将你安置好,爱什么给什么,若不肯识时务,就拿你家亲朋好友来要胁,总之死乞白赖,无所不用其极,假以时日,你说你就不就范?”严争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跟真的一样,程潜默默地听,眉宇间的沉郁渐渐随着他的话音彻底消失了。他在这一步一凶险的不悔台上露出了一点纵容的笑意,开口道:“未必。”严争鸣颇为感慨:“唉,是啊,你从小就又臭又硬,装得一派温文,脾气坏得像茅坑里的石头,肯定没那么容易到手,唔……那我该怎么办呢?”程潜:“你要是愿意试试色诱,说不定有点作用。”正好迎面一道罡风,被一句“色诱”说得想入非非的严掌门没回过神来,狼狈地将霜刃往前一挡,连退了两步,一侧歪差点从不悔台上滚下去,幸而程潜腾出一只手捞住了他。程潜顺手将心想事成石往他怀里一塞,取回自己的剑:“又到百步了,换吧。”然后他不知怎么想的,在自己一身鸡皮疙瘩中回头补充了一句:“……美人。”严争鸣讪讪地蹭了一下鼻子:“敢调戏你家掌门,真是惯得你快造反了……唔,你现在从那个什么鬼传承里缓过来了吗?”程潜脸上笑意渐消,他沉默了三五步,剑与罡风撞出一串叮当乱响。就在严争鸣以为他不打算说的时候,程潜忽然开口道:“在大雪山秘境里,为了抵御画魂,我借你的剑气强行破开听乾坤的封印,接受传承……”程潜微微一顿,后面的话被禁制拦住了,他更加漫长地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它差点把我的神识融化在其中。”严争鸣本能地追问道:“哪个地方?”程潜没吭声,他双手握住已经微微发颤的霜刃剑柄,逼退一道罡风后,将剑尖平平地转过四周,画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圆,而后又抬头望了望心魔谷不见天日的上空。严争鸣一瞬间好像抓到了什么。程潜连天劫都未必放在眼里,什么东西能融化他的神识,吞噬他的元神?听乾坤……乾坤?严争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自己透过木剑,捕风捉影一般听见的那一点钟声,低声道:“听乾坤里的‘它’是……真正的天道吗?”程潜照例不能回答。“融入天道”,这听起来像“飞升”一样,然而严争鸣却并没有从程潜话音里听出多少向往,刚出来的时候,程潜甚至是有些恍惚的,好像陷在了死地里,被魇住了似的回不过神来。他想起自己年幼时韩木椿说过的一句话“飞升,就是死了”。一时间,严争鸣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真的有一个可供修士们飞升的“上界”存在吗?“飞升”便是“修成正果”,就是“得道”,那么得了道的人,会在“上界”重新组成一个仙界吗?得道的人也会有正邪之分、也会勾心斗角么?可入门修行,不管哪门哪派,师父传的第一课不都是“大道无形、无情、无名”么?一个人,如真的无形,无情又无名,意识融化到天地里,那么他还是个人吗?还知道“我”是谁吗?记得生前爱憎吗?还……算活着吗?严争鸣低声道:“其实世上根本就没有得道长生,对吗?”程潜缄默,一连三道罡风忽然而至,他手腕翻飞,连出三剑,手腕上青筋暴跳,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萧疏意味。千百代修士,“长生”就像一根挂在他们面前的胡萝卜,将他们束缚在漫长又孤独的苦修中,让他们不事生产,也不与凡人争利。大多数修真门派像明明谷那样,庇护一方,吃凡人供奉,或者向凡人出卖符咒,除了少数大祸大乱时,修士与凡人一直相安无事。像唐轸这样被噬魂灯侵蚀到了骨子里的人,尚且会因为天道束缚而不愿意见血。像三王爷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会因为追求长生而放弃帝位……虽然最后确实走上了邪道。但如果有一天,这些修士们知道自己和凡人一样,终有一死,而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根本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那么这些动辄呼风唤雨的大能会怎么样?他们有无上能力,动辄翻江倒海,凡人于修士,就好像一群岌岌可危的蝼蚁,世上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们的存在,人间帝王将相更像是一场笑话……那么强者为尊,礼乐崩坏简直是必然,这天下会有多么的乌烟瘴气?那么当年十大门派的列祖列宗就是因为这样,才将这个秘密封入听乾坤中,签订十方誓约,放任天衍处的存在吗?严争鸣不知道这是不是仅仅是他本人的胡思乱想,也无从追溯真相到底如何。程潜永远也说不出来。严争鸣问道:“那后来你是怎么从中挣脱逃离的?”霜刃雪亮的剑光照亮了晦暗的不悔台,执剑的程潜短暂地停歇了片刻,他拄剑而立,微侧过头,深深地看着严争鸣。严争鸣不由想起大雪山中程潜那句异常郑重的“多谢”,一时间心跳得口干舌燥。千头万绪,不必言明,你已经是我红尘中牢不可破的牵绊。第109章尾声苍莽蜀山中,李筠这个异常庞大的引灵阵足足布了十天。布阵不比挖沟,一路上他不敢有一点错处,生怕一个不好,便要祸害一方。这一行但凡还能喘气的,全被他支使得团团转,有领路的,有四处搜刮灵石的,有帮着计算布阵的,十来天下来,都已经筋疲力尽,更不必说轮流阻挡献祭之术的韩渊他们。一行人身上所有的丹药全进了韩渊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