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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申积了年的老鬼。”我尽量不引李不作注意,仔细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李不作只顾惆怅,倒没工夫管我们是不是在看他──我道:“就算是,估计也是个不成气候的。”看他这样子,能弄出什麽花样来?还怕他不成?应四轻笑。李不作怔忪的想著心事,顺口道:“不瞒二位,我这一身风尘仆仆,也是刚从京城来。到了这里才想到,要是回不去怎麽办?唔……真是难……真是难……”说到这里,抬起头,眼神闪烁,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既然遇到两位,那就是有缘,一定是上天指引我遇到两位大仙!还请两位大仙发发慈悲帮我逃脱困境!”大仙?我有些狐疑,他是在叫我们?“大仙!……”见我们半天没说话,李不作叫的愈发凄切:“大仙若不帮我,我只有老死异乡、流离失所了!”我回过神,转向应四,她震惊无比地微微张著嘴,连目光都凝滞了。我清咳:“呃……李兄……你说的大仙,可是指我们兄妹?”李不作连连点头:“实在是无路可走才敢冒犯大仙,还请大仙不要怪我。”“你为什麽会以为我们是什麽……大仙的?”我艰难吐字。他一愣,随即说道:“公子这般俊美无双,这位姑娘也是明豔绝伦,都不该是俗世中人,再说,两位若不是狐仙,又怎麽会半夜三更停留在这种荒郊野岭?”终於明白过来。我以为他是鬼,他当我是狐。自以为在揣测他人,神鬼不觉;他不露半点痕迹,原来也一早将你疑心了。你看,终究谁又把谁算计了去?莫非阁下还以为就你洞若观火、眼力如电,什麽都看得通透?我大笑,应四笑得说不出话。李不作一诧,总算明白了,也讪讪地笑。应四忍了笑,比比他又比比我们,说:“李兄也是好人品,为何也半夜三更呆在这荒郊野岭呢?我俩和你一样,也是落魄江湖载酒行呢。”李不作的脸色居然慢慢红润起来,原来那让我们好一阵联想的“面无人色”竟是被我们这两个“大仙”吓的──他叹了口气,语气也放松了:“唉,君是远游子,他乡幸运身,和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又怎麽会一样?”倒被他这句话挑起了兴趣。看看天色,离天亮还遥遥无期,山雨也正下得畅快。反正是永夜难消,不如找点消遣。我问:“李兄到底是为什麽事发愁?”他只是叹气。“你说出来,我也许能帮得上忙呢?”我继续循循善诱。“是啊,大家参详一下,事情总好办得多。”应四趁机煽风点火。──想来她也和我是一样的意思。李不作想了想,又是一声长叹:“我是洛阳人,住在洛阳紫云巷尾那座婺嫣园……”应四接口道:“啊,是那个婺嫣园麽?据说那里有天底下最好的的牡丹!你住在那里,那是锦衣玉食,又怎麽会无家可归呢?”李不作微微红了脸,支吾著说:“我也只是寄住,如今可不是被赶出来了麽?那里,那里……是我情人的家。”“……原来你是入赘。”“不……也不是……”他越发局促,吞吞吐吐了半天:“我那个情人……是……呃……不是女人。”应四笑吟吟地开口:“原来如此,既然是情人,他为什麽还要赶你走?”大约是看我们并不介意,他放了心,说话也流利起来。“他叫裴寻意,是裴家现下的主事人,裴家在洛阳是富甲一方的大族,代代都是些名垂方志的人物。我娘死的早,爹又志在山水之间,出门游历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了。我认识他以後,就跟他住在一起,他说话虽不客气对我却是极好的,我们…呃…感、感情也很好。三个月前,他一个朋友从江南来家里作客。那人是胜名天下的才子,一见之下,直让人顿觉身在六朝!真真是王谢家子弟一般的人物!”我听得有趣,饶有兴致地追问一句:“果真?”李不作眯起眼睛,叹著气,悠悠然地说出四个字:“芝兰玉树──”啧啧!──竟当得起这样四个字呢!究竟何等人物?……我略一想象,已是神往。枯枝在火堆里劈劈啪啪的爆裂开来。三人皆是无语默然。好一会,李不作继续娓娓道来:“我素日在洛阳城方圆百里之内也算小有才名,有这等好机会怎麽甘心放过?便拿了几篇自己的诗文请他指教。谁知人家还没说话呢,寻意倒先开了口取笑我,我一时气不过,和他争起来,他便问我:‘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可听过?你号称才子,这个名声可曾为你带来过什麽好处麽?’──你们不知道,我不擅营生,从前没认识他时,常常过得潦倒,後来住到裴家了,才总算是衣食无忧……我虽然没什麽本事,却也不愿意被他看低了!正好今年开科取士之期将近,那天晚上,我便偷偷跑出来,到京城赶考……”李不作说到这里便不说了,一脸抑郁之色。我一笑,正要开口,应四已经正色道:“科场失利,那是常事,又有什麽好介意?你看历朝历代,多少状元、多少榜眼、多少探花?如今还留下名字的又有几个?你看耆卿放翁,你看步兵叔夜,下笔如奔雷,千载之下炳炳朗朗,不也都是一生颠沛?连陈思王那样才高八斗绝代风流,也毕其一生不得展颜一笑!是真名士,自风流──你还只管想不明白?!”李不作一震,如啻雷击。继而欣喜若狂地站起来,向她恭恭敬敬地一揖:“是!是我糊涂了!多谢四娘提点!”应四只是抿唇一笑。李不作坐下来,又有点忧心仲仲地说:“可是,你让我又怎麽好意思回去?就算我厚著脸皮回去了,寻意一定也还在生气,以他的个性一定不肯让我进门!”这还不简单?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值得这样犹豫?人生苦短,哪有那麽多时间可以浪费?我问他:“你想回去麽?”“我以前一心只想让他看看我有自食其力的本事,不想让他看不起,现在我也还是这麽想,我不想一辈子依附他……但是和这些比起来,能跟他在一起我觉得更重要……”他偏著头想了半天,有些羞涩,慢慢的说著,看看他的样子,竟忽地妩媚起来……到了洛阳是第二天的午後,李不作等在巷口,我和应四拿著他的信进了婺嫣园,园里的牡丹果然国色天香,鲜妍而明媚,就像这园子的主人。其实裴寻意并不是李不作形容的那麽凶恶,他年轻挺拔得会让大部分女人心醉,尤其当他看到李不作的信时,那不由自主微微翘起的嘴角,真是动人之极!“不作他好吗?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