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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一阵,发现白纸竟然已经用完,干脆忍痛抽了两张刚写完的文稿翻到背面空处,抓着纸笔墨汁再拖着大棉被一阵风地跑回来。陈希风将纸铺到高几上,抓起笔写出一纸漂亮的赵体,他边写边说:“这么着,我们各给对方一件信物,嗯……谁要是在一起去顺天府吃吃喝喝之前死了,那件东西就归对方。”说到这里,陈希风取出自己的牙制名章交给陶仲商,郑重地道:“我的名章现在交给你保管,就算你向别人借了钱,盖上这个印我也只能认账还钱。”陶仲商如实道:“我要借钱,你还不起。”陈希风一想真是这个理,顿觉自取其辱,含恨闭嘴。陶仲商接过名章收好,略一思忖,从衣服里贴rou出摸出一个半旧的荷包抛给陈希风。荷包又扁又轻,陈希风接住,一脸狐疑之色抽开系绳,立即瞪大了双眼:荷包里折着三张银票。陈希风震惊之余还觉得有点熟悉,小心翼翼抽出一张,对着窗子查看面额,银票上花押票号印鉴俱全,写着足色银一千两。陶仲商道:“这三千两是我攒了一十九年的棺材本,钱现在交给你,棺材我不打了。”陈希风抖着手把银票装了回去,他终于想起这钱为什么熟了,昨年在内邱为了杀巴山狐胡爵陶仲商拿这银票做过饵。陈希风心中暗想:天呐三千两你是要金丝楠木打棺材?平时这么抠门打棺材这么大方????腹诽完毕,陈希风将字据补完一式两份,陶仲商确认一遍,两人按上手印吹干墨痕。陈希风把字据放进装银票的荷包里贴身放好,顿觉自己身价倍增,陶仲商也把字据收起。收好字据,两人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都是第一次和人谈情说爱,也说不出具体哪儿怪。天色已然大亮,陶仲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他压了三千两给陈希风,但陈希风那枚名章多半借不到三千两,这小少爷也还不起,陶仲商想了想,说:“陈希风,你要是死了,我就用用你的名章去借印子钱,拿着欠条去顺天府找你爹你哥还。”陈希风本来正在欣赏陶仲商的美色,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简直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但他凝神再看陶仲商,晨光之中这人眉宇间的戾气被冲淡,显出十分俊美风姿,心中自然生出一片温柔意味,强行忽略掉刚刚那句。陶仲商回望陈希风,见这小少爷眉目清朗、如圭似璧,心中一动,也不再说扫兴的话。陈希风心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正打算冒着挨揍的危险把在太原被占的便宜给占回来,他一只手牵住陶仲商的袖子,陶仲商微微低头看他。木门“笃笃笃”响了三下,聂朱言在门外问:“陈公子,你醒了吗?”第75章陈希风迅速把手收回,陶仲商别开眼,他们无端心虚,没来由地尴尬,明明什么也没做,搞得倒像真做了什么一样。陶仲商把陈希风的外袍还给他,陈希风把大棉被交给陶仲商,高声回应聂朱言:“我醒啦,请小先生等一等,我马上就来。”聂朱言在门外说:“好,公子不用急。”陶仲商抱着棉被,向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问:“你怎么和夜航楼的人混一起,他这么早来叫你,你们有事要做?”陈希风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去找水洗漱,口中答道:“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我已经是夜航楼的观察使,细节以后说给你,我和小先生约好今天一起去嘉州城买药,你还要吃几天药,但寺里缺了几味药材,我们现在得出发了。”陶仲商对夜航楼的印象不算差,他与夜航楼做过几次生意,虽然价钱贵了点,但总是物有所值。夜航楼在江湖中非黑非白、不善不恶,一直中立不偏不倚,一般没有谁会去招惹夜航楼的人,陈希风拜入夜航楼其实不坏。只是陈希风怎么想起加入夜航楼?阎钟羽竟也真的收他。陶仲商心中疑惑,陈希风已经收拾整齐,说:“你睡了一天一夜,现在饿不饿?再过一会就该吃斋饭,我和小先生出去的时候会找人给你送饭。”陶仲商听陈希风问他饿不饿,才发觉自己的确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口中一股苦涩的药气。陶仲商有心说句“我一起去”,但他这次伤得不轻,自己也能感觉到四肢疲乏无力,如果遇上仇敌不要说打,可能逃跑都跑不过陈希风,便只问:“你们去多久?”陈希风揣上自己的钱袋,说:“快点下午,慢点天黑时也回来了。”他走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八月仲秋,亦曰仲商,陶仲商,你是不是中秋那天出生的?”陶仲商心中一动,说:“是,怎么?”陈希风推开门,室内陡亮,他站在光里一脸掩不住的高兴,笑着道:“明年中秋,我带你去鄱阳湖找我一位师兄,他能做鄱阳湖最好吃的螃蟹。”聂朱言在门前看见陈希风,问:“陈公子早,少崖主醒了?”陈希风便不等陶仲商回话,出门和聂朱言问好。门外传来聂朱言和陈希风的交谈声,两人很快走远了。陶仲商把怀中棉被搭在椅子上,从高几上拿起自己的双刃刀走回里间,他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嘴角。嘉州城不远,就在凌云山对面与大佛隔江相望。陈希风和陶仲商下山雇了艘船坐到对岸,进城找了个生药铺买完药材,再在城中吃了一顿饭,随便逛了逛,就回凌云寺中去。一来一回也只花了两个多时辰,日头还高,聂朱言从前来过凌云寺两次,领着陈希风走了一条风景不错的近路。山高林密,一路都是树影光斑,小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江,走路时既能听到鸟鸣也能听到滔滔水声,陈希风抱着几包药材走在聂朱言前面,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忽然谈到拨月宗主和独孤斐。聂朱言玩性还大,边走边将手中的药包抛来抛去,漫不经心地说:“这种事情都是当局者迷,以独孤公子的才智心机也不能看明白自己。”陈希风听聂朱言老气横秋的口气有点好笑,问:“看来小先生对这种事很有心得?”聂朱言促狭道:“谈不上很有心得,只是一个彻底堕入情网的人总会有些不同,比如现在的陈公子。”陈希风一愣,有点尴尬地说:“小先生谦虚了,我觉得你深有心得。”聂朱言笑了笑,又换了话题:“我一直觉得公子的运气很好,明明一点儿武功也不会,多次处于危险的境地,却至今在江湖中毫发无伤。”这有点说到陈希风的心病,他苦笑道:“有不止一个人劝我快点抽身,不要再呆在江湖里,赵先生更是直接说过,‘不能断言自己永远好运,何必拿性命来赌难说的运道?’我有时想,我的好运气能到什么时候。”聂朱言的声音不高不低,随意地说:“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