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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病好全了?”陈希风也小声答:“都好了,我要是现在给你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你跑得掉吗?”陶仲商摇摇头,道:“这是屠夫捆活猪的杀猪扣,你不会解。”陈希风有些失望,陶仲商看他神色不好,低声宽慰道:“忍耐几日,找到机会就带你走。”他未见陈希风时,能一人潜伏多日,但此刻见到陈希风,便再不能独自抽身。陈希风心中安定,陶仲商双手被捆不能活动,他便主动去牵陶仲商的手指,陶仲商指尖习惯性一缩,又反勾住陈希风的指尖。时日倏忽而过。几人终于到了昌都,路上又打退两波追兵,现在有陶仲商在侧,阎钟羽和陆兼才知道,为什么许多和他们无关的江湖人士也来追杀。自君山一役后,陆兼与阎钟羽被昌都翁抓走,旦暮崖反了大半,夜航楼则收缩产业迅速隐匿。但阎钟羽不在夜航楼内也起了内讧,几个大主事各自为政,夜航楼名存实亡。江湖人都知道夜航楼一边做着买卖消息的生意,一边开店置业田产无数,简直称得上富可敌国。慢慢有风声透出来,几个管事只能支配明面账目,夜航楼真正的财富,还掌握在阎钟羽手里。自古财帛动人心,为了惊天之财,就算许多人没有参与灰谱之争,也有意来捉怀璧之人。陆兼听了传言,兴致勃勃地问阎钟羽是不是真有其事,阎钟羽冷笑两声,没有作答。进入昌都城,昌都翁带着他们在城中转了几圈,采买了米粮酒面,又领几人出城行了三四里路进山。想来也是,昌都翁为武成痴,自然不肯住在喧嚣城中,山中清苦安静,令人寡欲少思,最宜钻研武学。藏地高寒,入山之后更冷,陈希风等人跟着昌都翁攀过高壑夹道,下到一处溪谷,入眼树木都苍郁挺拔、十人合抱,树荫茂密抬头不见天日,随便一棵恐怕都有百年、千年之龄。走到树林尽头眼前终于开阔,一座木屋搭在地势稍高之处,应该就是昌都翁多年隐居所在。昌都翁背着阎钟羽,回头对陈希风兴奋地说:“召儿,你可有几年没回来啦。”陈希风根本就从未来过此地,含糊答应了一声。众人走到木屋前,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昌都翁的钥匙早丢了,抬手把门锁扳断,招呼大家进了屋子。木屋不算小,隔了两间卧房,墙上钉满了皮毛,因为闲置已久,屋内陈设都积了厚厚一层灰,等打水收拾完天色将暗,大家随便吃些东西就分配房间各自休息。一夜睡过,第二日醒转,窗外一片明亮,陈希风撑起身子坐起穿衣,一出被子就被冷气冻了个哆嗦。阎钟羽已经醒了,衣冠齐整地坐在床上,衣服他能自己穿,但梳子铜镜又不在床上,想是昌都翁早早来给阎钟羽梳了头发。在昌都翁眼中陈希风与阎钟羽都是他的召儿,两人昨夜都被安置在方召的房中。阎钟羽向陈希风点点头,道:“陈公子,昨夜下雪了。”陈希风对陆兼是厌烦憎恶,对阎钟羽的想法要复杂一些,他之前费解陆兼的所作所为,其实对阎钟羽的迷惑更多,陆兼可怕得一目了然,阎钟羽似是无害,做出的事情却叫人毛骨悚然。陈希风想到和这人同宿了一夜,心中老大不自在,沉默地穿好棉衣皮袍,站起来向窗外一望,触目所及都是白雪,那道小溪都冰封了一半。昌都翁正指使陶仲商与陆兼往木桶中装雪,冰雪一煮便可饮用造饭。昨日昌都翁说过,这山谷里的树枝叶有毒,落叶掉落溪涧中日日浸泡,溪水也阴寒带毒不可饮用,所以要想用水,得每天天不亮爬到山上打泉眼活水,这场雪倒是来得好,免了翻山打水的麻烦。昌都翁没给陆兼与陶仲商解开腕上牛筋,陈希风看陶仲商装雪装得十分费劲,准备出去帮忙。他走到门前,阎钟羽忽然叫住陈希风。阎钟羽问:“你想不想要夜航楼?”陈希风浑身一震,回头看阎钟羽。阎钟羽神色如常,继续道:“江湖中的传言是假的,夜航楼的账面是几大主事各管一部,我没有闲心藏金山银山,但只要我不死,夜航楼就是我的,没有我承认,谁也不能把夜航楼完整握在手中,陈公子,你若想要,夜航楼以后就是你的。”阎钟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也不必开这个玩笑。陈希风难以置信又莫名其妙,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道:“阎楼主,我之前和陆崖主交换过问题,现在能不能和您交换一下。”阎钟羽颔首道:“可以,公子请问。”陈希风细细打量阎钟羽的眉眼,问:“陆崖主为所欲为,是因为自私至极,身无牵挂心无所爱,便无所顾忌只顾痛快,那你呢?阎楼主又是为什么搅起灰谱风波,难道是想统一江湖做武林至尊?”阎钟羽像听了个笑话,他道:“一统江湖、武林至尊?这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一群蠢货的至尊可没什么好得意的。”陈希风也不觉得阎钟羽是为了追名逐利,但若不是为了这些,这人就更难以理解了。阎钟羽的神情冰冷又厌倦,他漆黑双眼望向窗外,道:“世人身在江湖,便以武功为要,谁武艺高强就不可一世,陆兼如此,梁最如此,楚汝行如此,就是那周元朴周仙师,再年高德劭,没有一身绝世武功,江湖人也不会敬他至此……武功,哼,武功有什么了不起,真是让我看不惯。”陈希风听着,阎钟羽收回目光看他,道:“不过我也没做什么,这些人见了名利就像秃鹫见了腐rou,我只是给他们名利,由他们去争罢了。”他这话也不算太错,灰谱之争是个饵,饵放在那里,有人咬才会起作用。陈希风道:“你可不只是让他们去争,你明明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阎钟羽慢慢道:“争完总会有赢家,我看他们都不顺眼,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高兴,等他们争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人人都不快活,我就觉得快活了。”陈希风瞧着阎钟羽,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一件事,他跟着吴先生念书之前,是在国子监念书,国子监学风不正,祖父坚持要他父亲把他送去抚州乡下跟着吴先生,说陈希风一身邪慧,不如陈希贤听话,容易学坏,聪明人一坏起来就了不得了。聪明人坏起来的确不得了。陈希风心中愤怒又觉得疲惫,动动唇道:“道:“你一个不快活——”说到此又觉得没什么好说,跟阎钟羽有什么道理讲呢?他什么道理都懂得比你多,陈希风叹道:“还好你二位终不能成事。”阎钟羽神色骤然阴郁,道:“事不能成非我无能,是苍天薄我。”陈希风瞬间想到任不平,动了真火,冷冷道:“你现在活着,天意待你就不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