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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与皇后虽是在人前把规矩做得面面俱到,然而,谢怜从小却看得最清楚,他的父母,人后不过一对也会叨唠来叨唠去的普通夫妻罢了。皇后果然把面具放下了,坐过去帮国主揉了两下太阳xue,忽然拨了拨他的头发,道:“你头发又白了。”谢怜定睛一看,果然,他父亲两鬓微现斑白,无端多了三分苍老之态。他心中寻思:“父皇不是前一阵才去皇极观祈福了吗?那时候他头发还是黑的,怎么会突然白了?”皇后拿了一面铜镜要给国主看,国主却道:“不看不看。下次去太苍山之前再染染就黑了。”谢怜这才反应过来:“他头发不是这一阵才白的!是早就白了,只是每次去看我之前都染黑了。而我整日聆听信徒祈愿,疲于奔走,极少主动回来看他们,所以才没觉察。”想通此节,他心中万分惭愧。这时便十分庆幸,父母都看不到他在场。皇后一边给国主按摩头部,一边数落道:“我每日让你早些休息,你偏不听我的,还说我整天念你。看看变得这么难看,教皇儿见了,越发不想理你了。”国主哼道:“你皇儿自从大了,翅膀硬了,本来就不理我了。”话是这么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边铜镜,嘀咕道:“也没有多难看啊,不还是这张脸吗?”谢怜不禁一怔。他可真没想到,父亲在他背后还有这样的一面,竟是会酸溜溜地说他的“坏话”,当下忍俊不禁。皇后亦然,忍笑道:“好好好,不难看。身体比天大,今日早些休息了吧。”国主摇头:“休息不得。这一阵好些个永安人跑到皇城来了。来就来,偏还要到处嚷嚷,弄得人心惶惶的,棘手。”原来,他父亲的头发就是因为永安大旱变白的,谢怜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难受。皇后点头道:“我听容儿说了,他今天也遇到一个永安人,据说要在庙里抢钱,好吓人。”国主凝神道:“是啊,骇人。来几十个几百个也算了,可万一他们十几万人都过来了,这些人全都流窜在皇城里,后果不堪设想。”皇后犹豫片刻,道:“那倒也未必。要是规矩本分,过来了就过来了。”国主道:“一国之君,怎能拿‘未必会’这种东西来冒险?况且他们绝不能过来,多养几个人并不只是多摆几双筷子那么简单的,这中间复杂得很,你不清楚,不说了。”皇后道:“好,不说了。你说的这些,我原也不懂,要是皇儿还在就好了,起码能为你分忧。”国主又哼道:“他?他在能干什么?不给我添忧就不错了。”提起谢怜,他仿佛就来了精神,道:“我就不说你皇儿了,十几岁的人了,养得像个公主。他知道了也没用,徒增烦恼而已。他还是好好地在天上飞吧,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做他自己的事去,现在他又不是太子了,人间不关他的事,爱飞让他飞个够。”谢怜默默听他父亲数落他数落得起劲,皇后则笑着推了国主一把:“你现在知道说他是个公主了,公主还不是你从小娇养出来的?还想倒打一杷赖我不成?”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念家,以前在皇极观学艺就这样,动不动几个月不回来。如今飞升了,更厉害了,三年都见不着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着。”她抱怨起来,国主反倒为谢怜开脱了:“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师说天界规矩就是这样的,哪能再把他当凡人去看?你叫你皇儿回来,不是要拖他后腿吗?”皇后忙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会在他面前提这种要求的。”她又自言自语道,“看看神像也不错,差不多的,到处都是他的神像呢。”看了这许久,谢怜胸口阵阵酸楚,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梗得难受至极,只觉得待不下去了。可他又不能出现。并非怕坏了天规,而是出现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对于永安之事,他暂时也给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突然出现,只会让父母手忙脚乱罢了。他快速撤出皇宫,来到外面,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心情。定定心神,振作起来,心想叹息不如行动,随手捏了诀,化了个素衣小道的形,在皇城跑了一圈,四处测量和记录。东奔西走,忙活了一日,他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仙乐皇城中所有河湖的水面,真的都比以前低了。在皇极观时,他有几次溜下山玩儿,在贯穿仙乐国的第一大河——乐河泛舟,那时的水面都只比堤岸略矮一点儿,现在却是矮了好几尺。而且城中居民都道是早就这样了,并非近日近况。谢怜先前没留意,此时留心,方觉种种迹象都触目惊心。他原先还期望着慕情情报有误,所以才亲自来印证,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慕情依旧是没让他失望。确定了这一事实后,谢怜怔怔伫立在河岸边,若有所思。不时有行人从他身边穿行而过,或微笑点头,或好奇瞅瞅,更多的则是乐呵呵地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知站了多久,天边微云聚拢,四周淅淅沥沥,竟是下起了小雨。路上行人纷纷捂头望天,道:“真是倒霉呀!下雨啦,赶快回去!”“是啊,讨厌!”雨点滴滴答答,打在谢怜面上和身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自语道:“下雨了?”皇城之人逢雨,避之不及,天知道仙乐国另一端有多少人渴求着痛痛快快来这么一场大雨。几人打着雨伞奔过,见谢怜兀自淋雨,拉了他一把,催促道:“这位小道长,你还不跑吗?雨越来越大了!”谢怜便稀里糊涂地也跟着跑起来了,一起跑到了一座长屋下。那几人收了伞,彼此哈哈大笑,道:“幸好今天出门看云多带了把伞,不然就要变落汤鸡啰。”“好久都没下雨了吧,这一场只怕是憋久了,大着呢。”“哎呀你看,果然又下大了!要变暴雨了!”雨珠坠地,破碎四溅。这些人的口音都亲切至极,更加令谢怜深切地体会到,这里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这些是他熟悉的子民。聊着聊着,那雨渐渐小了一点儿,几人都道:“趁现在小了点,赶紧走吧!”说完,纷纷撑伞出了屋檐,谢怜却仍站在原地。几人回头看他,商量了几句,一人走过来,将手里一把旧伞递给了他,客气地道:“这位小道长是不是回不去了?我看这雨还有点儿大,要不这把伞你拿去用吧。”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多谢了。那您呢?”前方雨中几人哄哄地道:“我们还有伞,可以挤挤嘛,走啦走啦!”听同伴催促,那人塞了伞到谢怜手里便跑了。几人啪啪踩着水远去,谢怜则握着那把伞,站了一会儿。忽然,他看到前方半远不远处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