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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空房?」那掌柜忙不迭地答道:「有有有,大爷您要住哪间都可以!」看这情形,我就知道弄玉他又在做坏事了。没一会儿,弄玉将我抱上楼、进了一间屋子,然后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我不大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总之心窝里暖暖的。身旁许久都没有动静。虽然弄玉走路从来都没有声音,但我实在是忍不住偷偷觑瞧,就看到他坐在床沿咫尺之处,一双清远如幽泉、深沉如碧潭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他靠过来轻声道:「你醒啦?要不要再睡一会,现在还早。」我摇摇头:「我们现在在哪?」他说:「客栈。已经天亮了,你多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弄玉白皙的眼睑下微微渗出一抹淡青色,只觉得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斟酌了一会,还是只问出一话:「那你呢?」他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我刹那间变得不大开心,同时又生自己的气——慢着。我凭什么不开心?难道要他留下来陪我吗?我翻了个身,面朝墙说:「那你去吧,我睡了。」弄玉拍拍我的肩,试探地问道:「你怎么了?」我摇头:「没什么。只是还困。」他说:「你生气了?」我有些不耐烦:「没有,你不要吵我。」他说:「那你转过来。」我大吐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才转了过去。他仔细端详了我一会,眼中渐渐露出笑意,然后俯下身吻了我一下:「你没生气就好。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他说完这句,又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晚上再回来陪你……」他在说「陪你」这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拖长音调,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走出去。我的脸肯定又红了。再醒来时已是午时二刻。这几日天气暖和,明媚阳光从深蓝色的窗幔边沿微微透了进来,在地面洒上一条金色的光斑。我起身发现自己的外衣被脱去,只得下床拿起桌上叠好的衣服穿上。客栈中人不多,来来往往的也就那么几个。下楼时木头阶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坍塌一样。我提心吊胆地走到一楼,清晨的那个掌柜不在了。我心中一懔,莫非他惨遭毒手?此时身后有人颤声叫道:「客官……」转身一看,是个肩头搭着白布的年轻男子在叫我。我问道:「小二,你们掌柜的呢?」小二应:「掌柜的身体不大舒服,回家歇着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小二低着头,眼睛不断往我这里瞄,哆哆嗦嗦着说道:「同您一块儿来的那位公子吩咐说让我叫您先在这里歇着等他,哪都甭去……否则……否则……」我心里一阵毛躁,弄玉管得未免太宽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否则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否则他晚上回来……要、要、要你痛死……」要我痛死。仔细想想,弄玉收养我这么多年,还从未对我动过粗,除了那一次……那一次?!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血一瞬间冲到脸上,脸立刻变得guntang。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竟然让小二来转告这种话!小二见情况不对,脚底抹油跑了。走出门,见着一片浅灰色和暗红色的砖瓦房,家家户户门前都放着一张巨大的麻袋,胀鼓鼓的不知装了些什么。几个背草筐的男子赤着满是泥土的粗糙双脚在干燥的土地上走着,边走还边有节奏地发出「嘿咻嘿咻」的喘气声;妇女们将头发绾成髻,坐在门前闲话家常。几个衣服破旧的孩子正围在一起,口中念着从他们长辈口中流传下来的童谣。「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④孩子的声音天真无邪、脆脆嫩嫩的,笑声更是无忧无虑。听着他们口中的调儿,心情也好了许多。我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只剩弄玉一个亲人了。我正感怀着,右方突然传来热烈的鼓掌声,还不时夹着喝采。闻声看去,一堆人正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我心中好奇,便朝人群走去。饧:眼睛半睁半闭或呆滞无神。②缟素:纯白色的绢。③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不能只信任对方表面的正直,要提防对方会下毒手。④出自唐朝张打油的。第三章巫山云雨站在人群中的是个穿着破旧衣裳的老叟,半白头发、满脸皴皱,手中拿着一根有些斑驳生锈的烟杆正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他一笑,就露出一口黑牙。老叟笑呵呵地将手里的铁碗儿举起,人们就纷纷朝里面丢铜钱。正觉奇怪,那老叟清清嗓门,人群安静下来。他缓缓说道:「下面我给各位说一个故事。没有名儿,却是千真万确。」原来是个说书人。他用烟杆敲了敲手中的破碗,又继续说道:「俗话说得好:父母去世,儿女守孝。尧死之后,舜守孝三年;舜死之后,禹守孝三年。禹死之后,益也守孝三年。咱认识一个男子,年纪轻轻、相貌平平,为人老实厚道。每日定时给父母请安三次,端茶沏水、无微不至。其父母于去年三月、五月先后去了,这男子痛哭三天三夜,口吐血、人晕厥。只是就在去年冬季,他认识了个一脸狐媚的外来姑娘。男子守孝期年未满,竟娶了她当媳妇。」说到这里,所有人皆一脸义愤填膺,大骂这男子不孝。我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有讲话。那说书老叟接着道:「倘若娶了妻,他依然能做到睡草苫食素菜,每日多悼念自己的父母也就算了,自从他娶了那女人之后,德行是一日不如一日,与人说话渐渐带着傲气,也开始会骂粗口了。」话音刚落,众人又开始数落起男子的不是,说「这样的畜生养来做什么」、「留在世上也只是个祸害而已」、「有了媳妇忘了爹娘,该死」、「重色忘义,没教养」……个个同仇敌忾,没一句好话。就在大家讨伐得正激烈的时候,那个一直没吭声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大声发难「你这简直就是在指桑骂槐!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家务事,不劳您老cao心!」那说书人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所有人面露不解之色。过了一会,方有人说道:「杨源才,杨大爷和杨大娘生前对你这么好,你现在又是如何回报他们的?若不是杀人要偿命,我们早就把你乱刀砍死了!赶紧带着你的女人滚得远远的吧!」那叫杨源才的一听,脸唰地变得苍白,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我爱住在哪就住在哪,你管得着吗?」这话引起公愤,所有人矛头转向他,大声朝他骂去。那个杨源才自然是脸色铁青,又吵不过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