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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们如此,心中自是清楚,他自娶了二女至今,并不怎样宠爱,虽说衣食器物之上供给得半分不缺,但面上一贯只是淡淡的,如今自己在外面办事,前几日已派人送过准信儿,说是今天回堡,想来今日两人至此来向沈韩烟道安是假,只怕等自己回来,期盼见上一见才是真的。北堂戎渡心中虽这样想,却也并不去戳破这一分女孩儿家的小小心思,倒是沈韩烟见了他回来,遂放下看了一半的公文,起身亲自为北堂戎渡脱了斗篷,微微笑道:“在外面这几天,也不知道衣食起居可还好?不料今日竟忽然下起雪来,你身上倒只穿了这么一件薄斗篷,莫非就不觉得冷?”北堂戎渡笑道:“哪里就冻死了我?向来只说雪化了才极冷,下雪时倒不妨事的。”又道:“身边自然有人服侍,虽然在外,却难道还能缺吃少穿不成。”说着,用手摸了摸桌角放着的那一瓶梅花:“这花开得倒好,等会儿给我屋里也折几枝来插瓶。”此时侍女已端上热茶来,谢氏接过,转递于北堂戎渡面前,宋氏年纪小,只有十四岁,一时倒不怎么知道应该如何迎合,去讨夫君欢心,又见北堂戎渡与沈韩烟举止言谈之间十分随意,那等亲热厚密之意是不消说的,与北堂戎渡待她们两人之时决然不同,一时间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委屈。北堂戎渡见她静静站着不出声,也不在意,喝了茶暖暖身子,既而又叫人替他换了一双麂皮暖靴,又重新梳了头,一面对沈韩烟说道:“我先去父亲那里,父亲知道我今天回来,只怕有新沏的好茶在等着我呢。”目光扫过一旁的两个丽装女子,点点头道:“天冷,你们也回去罢。”两人虽未与北堂戎渡多说上几句话,到底今日也还是见了一面,虽然心中微微失望,也还是各自回去了,沈韩烟见二女退了下去,不由得含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北堂岂非铁石心肠?怎可令一双美人伤心。”北堂戎渡笑了笑,打趣道:“我家韩烟倒是怜香惜玉么。”沈韩烟替他取来一件厚厚的熏貂大氅,系在身上,面上云淡风清,只道:“你喜欢的,我自会护着,你厌恨的,我自然帮你除去……我只管你一个人的平安喜乐,其他的什么人,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北堂戎渡看了看青年面上的神情,不觉笑叹道:“你这人,才是真真无情呢。”沈韩烟笑而不语,给北堂戎渡系好了大氅,又用手比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高度,道:“不知什么时候,你竟已和我差不多高了……记得北堂你小时候,才多大一点儿的人。”北堂戎渡笑道:“我六七岁的时候,你不还经常抱着我么?你瞧瞧父亲的身量,那才叫高呢,我想必日后也是要长得和他一样的。”说着,在青年嘴上轻轻咬了一口:“我先去见父亲了。”沈韩烟微微一笑,送他出去。外面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北堂戎渡一路向遮云居走去,路过一处石桥时,见桥头不远处开着几株梅花,只见红梅簇簇,十分好看,便过去挑了两枝折下来,擎在手里,又过了一时,才总算走到了遮云居。北堂戎渡进到里间,就见北堂尊越身上穿着一件深茄色哆罗呢长袍,两络鬓发长长垂在胸前,手里正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坐在桌前翻看,北堂戎渡走过去,探头一瞧,原来是一本手抄的功法籍子,便笑着打趣道:“好用功!”既而又唤外面伺候的人道:“取个瓶子过来,再装上半瓶水。”北堂尊越抬头看向北堂戎渡,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用指尖轻扣着上面装饰用的光滑玳瑁,淡淡道:“……说是今日回来,倒也还算早。”北堂戎渡由侍女帮着脱了大氅,将手里的两枝梅花插到刚送上来的一个美人觚里,放到桌角,口中只笑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么……我见外面下了雪,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想着爹既然知道我今天回来,应该会叫人用新雪烹了茶等我,所以才急着回堡呢。”一边说,一边笑着敲了敲桌子:“茶呢,怎么不见?”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一个清脆人声,笑语嫣然,道:“堡主,行书已把茶煮好了。”北堂戎渡闻言一怔,他自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能够在北堂尊越做事时打扰,甚至言语之间还这般亲昵,不知道却是什么人?正心下想时,就见有人端着一只托盘进来,盘内放着茶具,那人是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生得俊秀,穿一套三镶领袖盘金翠色长袍,虽还年少,却和他几乎一样身材高挑,四肢修长,一头黑发挽进一顶玉冠里,肌肤极白,打扮得像是一个贵公子,衣饰穿戴,皆不在他之下,乍一打量,除了模样不同之外,其余的倒和他没多大差别,竟也仿佛一个翩翩佳公子模样。北堂戎渡知道这必是他父亲的娈宠,只不过这人和其他的那些宠侍却不一样,不但打扮出众,甚至连言语之间也略觉出一分骄骄之意,似乎极为得宠,北堂戎渡由此略略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只觉对方生得也不算特别出众,而他父子两人向来都对美人十分挑剔,也不知这个少年是如何令北堂尊越另眼相看的。那少年看见北堂戎渡,也自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室中还有旁人,他虽没见过对方,但只看北堂戎渡与北堂尊越极为相似的相貌,就知道必是少堡主无疑了,因此便微微躬身道:“……萧行书见过少堡主。”北堂戎渡身为无遮堡少主,自幼无人不敬,向来堡中即便是北堂尊越最宠爱的姬妾,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出半分骄狂的款儿来,哪怕是在无遮堡中地位极高的一干元老,亦是在他面前恭敬有加,此时见这萧行书不过一个娈童,见了他却连礼也不行,只略弯一弯身便算是罢了,恁地托大,心中自然微微不喜,只觉得对方恃宠而骄,连对自己也不如何恭敬,再细看一眼,发现少年的眼神竟与当年安芷眉何其相似,一样的暗露骄矜,因此面上神情虽然不变,心里却到底略有不悦,只在一旁的暖炕上坐了,取炕桌上摆着的点心吃。北堂尊越见了萧行书端茶进来,便随手放下手中的功法册子,看一眼托盘中的两只茶杯,微挑了眉峰,淡淡道:“……倒两盏。”萧行书垂目含笑,眼内仿佛盈着春水,将茶具一一在案上摆好,拿起茶壶倒茶,绿色的茶水从壶嘴里倾出,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翡翠色水线,柔声道:“今天才下了雪,这是拿新雪煮的茶,更有些清香之气呢,堡主尝尝。”说着,取一盏奉于北堂尊越,却没有再倒一盏,只道:“不知少堡主会来这里,因此方才行书试试茶煮得好不好时,就先尝了一口,如今这杯子已用过了,怎么好再给少堡主倒茶。”说着,又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