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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烂光了,只能在镇上的宾馆定了两间房,她和她的小儿子一间,钱心一一间。彭十香的小儿子叫刘易阳,才5岁,怯生生的像个小姑娘,她不该也不想带他回来,但是她的新丈夫出差了。她自知理亏,生怕钱心一不高兴,尽量让小儿子呆在宾馆。钱心一其实无所谓,不过她母亲弄巧成拙,过于小心翼翼的把关系弄的更疏离了。彭十香忙着在床头尽孝,顾不上刘易阳,有次钱心一中途回宾馆换衣服,发现小孩开着房门杵在门口,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蚊呐似的叫了声大哥,就盯着鞋面不说话了。钱心一问他开着房门干嘛,他说饿了,钱心一愣了下,朝他招招手,留了个手掌给他牵:“拿上门卡,过来。”陈西安来电话的时候,钱心一正缩着腿坐在麻辣烫摊子前面,给他的小弟弟往碗里拨豆棍,小孩第一次吃这种乡下串棍一锅煮的麻辣烫,新奇加饿的拘谨都忘了了,辣的鼻头冒汗,吐着舌头扇风,问他辣不辣,他又说不辣。钱心一回头要了杯米酒,接起电话,那边问他:“在干嘛?”店主端来米酒,钱心一指了指刘易阳:“带孩子,吃麻辣烫,你呢?”陈西安:“谁家的孩子,我在家看动物世界。”钱心一又给刘易阳拿了串笋:“我妈那边小弟弟,真羡慕你们这些能在家看动物世界的人。”陈西安笑了笑:“你小弟弟怎么到你老家去了?你们明天吃团圆饭吗?”“他爸出差了,”钱心一想我们明天估计要吃白饭,不过没告诉他:“吃,你怎么过?”陈西安:“杨江不来吃饭的话,就随便弄两个菜。”钱心一在忙着剔串没走心:“你不回家看看父母吗?”陈西安:“我父母不在家。”钱心一:“那在哪?”陈西安:“基地上。”钱心一来了兴趣:“什么基地,核武器?人造卫星?”陈西安笑起来:“你脑洞真大,导弹。”钱心一羡慕的说:“难怪你能建小三居的模型呢,搞了半天是科学世家,不过你爸妈研究导弹的,你怎么学起了建筑?”陈西安:“干一行恨一行吧,看起来光鲜的职业都很辛苦。”不过他父母常年在基地上,逢年不一定,但过节肯定是独自,钱心一想起他那个户型不小却空荡荡的家,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不像同情,似乎是一点感同身受的心疼。他点了碗花饭让刘易阳不要只吃串,然后举着手机跟陈西安东拉西扯,从什么时候回去聊到十一去哪里,再从这里那里的气温聊到杨江的西藏之行,等回过神来,居然就打了四十多分钟。钱心一挂机的时候看见那个通话时间很是愣了一下,放之前他简直没法想象,他会跟一个人聊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还聊老半天,所以可能重要的不是营养,而是聊天的人。他的小弟弟吃完了坐在条凳上,斯文的喝着米酒,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忽然来了句:“大哥,是你的女朋友吗?”钱心一说半天口干舌燥的要了碗绿豆汤在喝,闻言直接呛进了鼻子里,又酸又咳的缓了老半天,老泪差点折腾出来,他脸色有点红,可能是咳出来的,也可能是燥出来的。他去捏孩子软嫩的面颊:“再瞎说我就把你卖到这里给老板串豆棍。”他指尖上一点力道都没有,刘易阳却被吓了一跳,瘪着嘴不敢说话了,惴惴不安的模样像个受惊的小兔子,钱心一觉得好玩,不忍心把他关在宾馆里,结了账牵儿子一样把他牵回了村里。第33章村旁的马路坑坑洼洼,积了水,愈发像一块块补丁。这里本来该是水泥路面,但因为这一任村支书私吞了部分款项,导致路面只铺了石子,车来人往,石子磨损下陷,泥土便浮了上来。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依旧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穷,所以的特别慢,麻木承受的乡里,和以权谋私的小地方官。其实知识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见识可以。刘易阳没见过这种阵仗,发臭的枯河和星罗棋布的生活垃圾,东张西望没两脚踩进了小水洼,怕钱心一生气,愣是一声没吭。钱心一其实注意到了,但也没说什么,琢磨着他待会得去跟他的小侄女玩泥巴,弄双拖鞋先拖着算了,反正天气还不太凉。走到村口的时候,一个老头晃上了马路,两人抬头一相望,登时都愣住了。还是那老头先张嘴,眯着发昏的老眼,背着手有些讪讪的笑道:“是满意吧,回来了?”乡下讲究贱名好养活,钱心一的小名就是满意,连他妈都不叫了,只有他父辈的老乡才记得。钱心一瞬间有种岁月荒唐的感觉,这人是他年少时的噩梦,逼得他们举家迁离,谁料经年再见,横行八乡的村支书已经老态龙钟,甚至还用这种惴惴的神态跟他说话,这实在有些可笑,偏偏却是现实。钱心一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就冷淡的回道:“张书记,是我。”他很多年没回来了,村里谣言不知从何而起,越传越离谱,在传说中他俨然成了个百万富翁,键盘一敲十几万唾手而来,在小地方已经成了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张航的爸张元山前些年被人告下来了,没了权利傍身一下就夹起尾巴来做人,以免人报复,而且他真的老了,年轻时做过的坏事织成夜里的噩梦,人和脾气都朽的飞快。几个月前才听过他儿子酸溜溜的抱怨,钱心一是真出息了,是他们项目设计单位的总工了。他对总工的概念就是很大很大的包工头,连他儿子的工钱都归他管,他越想越惊心动魄,怕钱心一回来找他算账。如今他见了钱心一,这人早已经不是记忆里惊慌失措的少年,脸盘瘦了眼神也沉淀了,牵着他手里那个白白净净的城里孩子,浑身有股和乡下人泾渭分明的东西。张元山忍不住有点慌,摆着手干笑:“不是什么书记了,你要是不嫌弃,就跟以前一样叫我……大伯吧。”这个大伯曾经叫混混打断了他爸的腿,教唆他儿子把自己逼退了学,他好意思说,钱心一却没好意思听。他本来以为自己再见他会冲上去给他一拳,然而实际上却没有,他只是看见他曾经的恐惧在他面前碎成了渣,心里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他心想:我当年怎么会觉得他可怕呢?生活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