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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上一会,还要看棠落瑾一眼。棠落瑾:“……”天元帝明知这人来意不善,却也不得不开口问道:“徐卿这是怎么了?朝堂之上,如何要这般痛哭流涕?”那中年男子,正是方才在殿上理直气壮参了皇太子一本的御史徐直,闻得天元帝相问,登时将自家准备好的话,统统倒了出来。“圣上仁慈,挂念臣之喜忧。臣万分感念。然而臣虽感念圣上,敬重圣上与太子,然而太子有错,臣却不能不说。”徐直朝着棠落瑾的方向一拜,原以为棠落瑾会象征似的起身扶他,奈何这七岁小儿,却面无表情端坐席上,一双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徐直被盯得心里咯噔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边哭边道:“臣今岁四十有六,臣之发妻,今岁四十有五。内子嫁臣于臣微末之时,为供给臣读书科举,在外卖以刺绣,在家cao持家务,为臣孝顺父母,抚育弟妹,生得三子二女,臣不敢说臣之子女皆人杰,然而内子贤惠,臣之子女,亦是孝顺仁善之辈。臣之二女,自幼与内子学习女工,臣身上一针一线,皆是出自内子与小女之手。圣上问臣因何痛苦?臣甚爱家人,对内子敬重尊重,对女儿视为掌上千金,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内子与小女被他人辱骂训斥,臣既为人夫,又为人父,如何能不痛哭流涕?如何能不心痛家人?”“臣不才,不敢以功劳相挟圣上与太子,然臣六岁读书,二十二岁考中秀才,二十七岁中举,二十八岁考中二甲进士,自此入朝为官。十余年来,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半分。虽无功劳,却忠心耿耿,一心为圣上,为大棠,为百姓。臣为大棠忠心,不求财,不求名,不求权,不求美色,唯求能护助家人平安喜乐。”徐直跪直了身子,双目含泪,直视棠落瑾道:“可是,殿下身为大棠储君,本应爱惜忠臣良臣,为何却又明知臣以及诸多家中有缠足女眷,仍旧口出恶言,声称缠足只为取悦男子,增加国家负累这等话?殿下可知,臣之妻,臣之女,在听到殿下这些话时,险些羞愤地欲要撞柱而死?殿下可知,殿下这等言行,与储君身份,究竟有多么不相配?”尔后不等棠落瑾回话,徐直又侧首看向周遭大臣:“徐某既已做了这出头鸟,诸位同僚,难道你们之中,真的就无一个家中有女眷缠足者?诸位真的不认为,女子缠足,是为更好地恪守妇道,遵三从四德之礼,拘于一室之内,更能收了心思,服侍夫君?”徐直本就有备而来,朝中完全支持太子的人又并非许多,他这话一出,果真有大臣三三两两的站了出来。他们现在肯站出来,却不是要反对太子,而是想要太子承认自己说错了话,骂错了人,想要太子承认女子缠足,是应有之意,如是而已。然而他们想要的这些个结果,棠落瑾一个都不会给,也不会给。“如此说来,诸位大人心里,当真是觉得,女子缠足,是应有之意?”棠落瑾小小的人儿,觉得跪坐在席,显得不够高,干脆站起来,走到几个跪着的大臣面前,抬着下巴道,“若是有女子不肯缠足,才是大错特错?”能站出来帮徐直说话的,自是古板之人。听到棠落瑾问话,当即有一人道:“殿下严重了。女子缠足,是为向未来夫家表明其恪守妇道之心,愿意缠得小脚,终生于后宅之中,守三从四德,孝敬公婆,抚养子女,不像某些大脚妇人,整日在街上游走,竟半点都不知戴幂蓠帷帽,其妇言妇德,可见一斑。”徐直精明,他的话说罢,就算周遭大臣不附和他,却也不会太过苛责他。可是刚刚出声的那人一张嘴,就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大棠国力日强,民风开放,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好,若是得了闲,在家中父兄陪伴下,换上胡装或是男子服侍,往街上走得大有人在,这人一张口,却说这些女子“妇言妇德”不成,他们当即就看了这人一眼,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事。徐直见状不妙,忙道:“女子若自幼缠足,可见其遵守三从四德之决心,如此女子,定能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但若是女子长于诗书世家,钟鸣鼎食之家,家中规矩严谨,教出的女子,自是无论缠足与否,都是女子中的典范。只是——”徐直见众人怒火梢间,又将话锋一转,对向棠落瑾:“只是殿下虽言辞锐利,却始终没有对出言侮辱大臣妻女之事道歉。虽则太子是君,我等是臣。然殿下无故出言辱及臣下妻女,臣下妻女,又何其无辜?臣愿万死,以求一个公道!”一众人皆未想到,徐直竟这般揪着太子不放。且不说太子说那些话时,分明就是在站在朝廷的角度,讨论政事而已,退一步说,就算太子真的口出污言秽语,那也不是徐直一个御史该教导的。天元帝亦沉了脸。他的确想要锻炼一番棠落瑾,可是,他却绝对没有要下棠落瑾面子的想法。储君储君,自是大棠颜面。这些人处心积虑要下棠落瑾的面子,岂不就是对棠落瑾这个储君的不满?棠落瑾闻言,却是不恼,而是一步一步,走向徐直面前,站定,道:“徐大人这般肯定地指责孤有错,那么,徐大人可是确定,孤当真斥骂过大臣妻女?可有证据?”徐直道:“口出之言,如过耳之风,如何能留有证据?不过,太子的这番话,却被宫女太监听到,然后从宫中传出,臣自然就知晓了。臣虽无证据,却有证人。”话刚说完,徐直脸就煞白。宫中事情,传出来就传出来了。若是人人都知,也就不好说是谁传了出来,谁暗自打听了宫中事情。可是徐直看着眼前和自己跪着才一般高的太子,忍不住一时大意,竟说出了“证人”二字。天元帝在棠落瑾之前发作道:“证人?”他做了十年皇帝,龙威日盛,盯紧了徐直道,“是谁将朕与太子之语,传到你的耳中的?你既有证人,那便将他唤出来,也好让朕瞧瞧,到底是哪一个奴才,竟这样大胆,连宫中之事,都敢大胆往外传!而徐卿你,明知擅自打探朕的言行,乃为大忌,却是明知故犯,不但打探了朕的言行,包庇告密之人,还以此为由,将太子牵连进来,徐卿啊徐卿,你好大的胆子!”徐直面上一片灰白,心中想要供出大皇子,可是大皇子是谁?大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还是比太子大了足足八岁的皇长子,皇上心疼太子,又如何不记挂大皇子,他若是真的供出了大皇子,才会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臣、臣糊涂!”徐直拜倒在地,“臣一时糊涂,偶然在紫宸殿外,听得两名太监耳语,这才知晓这件事情,臣一生最挂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