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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稍稍放出了一丝,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沿着小路出了城,曲曲折折来到僻静之处,阿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冷道:“何人尾随?速速现身!”黎非从阴影中缓缓现出身形,上前斯文地拱手行礼,开口道:“阿蕉先生,许多年不见。”阿蕉一见出来的是个形容平庸的村姑便猛地一怔,待听见她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更是吃了一惊,这村姑言语温柔斯文,看上去不像是有敌意,她认得自己?她们见过?她怎的完全不记得?黎非撤去障眼法,又是一拱手:“弟子姜黎非,曾在书院与先生有过一段师徒之情。”姜黎非?!阿蕉先是对这如雷贯耳的名字出神片刻,忽地反应过来什么,一抬手,两只极为狰狞可怖的妖物出现在她身后。这经历了四百年风雨的万仙会长老女仙人,此刻竟有一丝掩不住的惊惶,厉声道:“你要做什么?丨你从何处冒出来的?!”黎非正要说话,眼前忽地红影一闪,阿蕉先手偷袭,一大团似烟雾般的鲜红小妖怪氤氲而来。她没有动,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身后的雷修远早己出手,团团金光将那些鲜红的小妖怪困住,动弹不得。障眼法一破,阿蕉立即认出她身边的那男子正是夜叉雷修远,她更慌了,连退数步,将身边的姑娘挡在身后,声音微微发抖:“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姜黎非和雷修远的事当年传遍了整个修行界,自那之后各个门派招收新弟子都比以往要严苛无数,以免再出现这等荒唐事。算一下时间,距离上次海陨过了四百年,还有一百年的时间才该下一回海陨,这两个海外异类是怎么过来的?难道海陨要提前?!黎非微微一笑:“我们没有恶意,还望阿蕉先生莫要惊惶,以免伤了和气。”她抬手一招,又将掌心摊开,方才阿蕉偷偷放出去通风报信的木行小鸟正在她掌中瘫软。阿蕉一见他们这等本领,心知自己全然无法匹敌,先前的惊慌失措反而渐渐淡了,沉声道:“你们泄露灵气,一路尾随,是想私下与我接触?我不记得与你们有过什么交情,倘若有话要说,不必卖关子,速速说来!”果然是东海女子,始终这么直爽泼辣,黎非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问歌林现今如何了?”她口中是问阿蕉,眼睛却盯着她身后的那姑娘,这孩子虽然也十分惊惶,然而那惊惶里倒是透着好奇居多,是个胆大的姑娘。阿蕉神色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敌意在慢慢消退,她回头看了看那姑娘,欲言又止。黎非身上白光一现,为她凝聚在指尖,一团清光似闪电般射向那姑娘,她立即瘫软在地上,再也不动。“没事。”黎非摇了摇手,“让她睡一会儿罢了,你好像不太愿意叫她听见。”阿蕉默然片刻,忽然弯腰抱起那姑娘,低声道:“你想见歌林,倒也巧,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二人。”他二人?是指歌林和陆离吗?黎非见她走得极快,当即几步追上去,问道:“这姑娘是歌林的……孩子?”阿蕉淡道:“她姓陆,名昔微,是百里歌林和陆离唯一的孩子,今年六月刚满十六岁。”果然是歌林的孩子!黎非心中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既然是歌林和陆离的女儿,为何提起歌林的名字她却毫无反应?阿蕉又为何不愿叫她听见歌林的事?阿蕉一面快步向前走,一面又道:“看不出你倒还是个有情义的人,四百年了还记着这里的老朋友,歌林若知道,想必也会开心,这许多年来,除了我,再也没人来见过她。黎非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禁低声道:“歌林怎么了?”阿蕉抿唇不语。快步行了半日,景色渐渐变得荒芜而空旷,远处空地上矗立一座小小庭院,庭院周围树荫如盖,倒也别致秀气。阿蕉熟门熟路地推开院门走进去,那屋中虽然洁净,却空无一人,只桌上放了一只小小的紫铜鼎,内里香灰如雪。阿蕉点了三支香,分了两支给黎非和雷修远,这才开口道:“人你们是见不到了,修行者更没有尸体坟冢可言,既然来了,替他们点支香吧,他二人九泉之下能感应到,想必也欣慰。”黎非只觉手腕都在发抖,她缓缓接过那支香,此刻虽有千言万语想问,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她转身盯着那只紫铜鼎,嘴唇翕动,目中早已泪如泉涌。“不必难过。”阿蕉反而开始劝慰她,“她死后有家人团聚,有爱人在身边,更在世间留下了骨血,堪称圆满才是黎非紧紧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能勉强开口:“她……怎么去的?她还有jiejie和姐夫,他们不来看她吗?”她不相信百里唱月和叶烨会无情到这种地步,当日在东海说好了从此在一起的。阿蕉将那支香插入紫铜鼎,轻道:“对了,你去了海外,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她的jiejie和姐夫早已死了,死在你们以前的朋友,那个王爷手下。这四百年来,歌林耗费无数心力苦苦修行,只为报仇,可惜技不如人,加上思虑过重,情劫一关未能过去,十六年前生下昔微便去了。”黎非浑身大震,险些将手里的香丢了,她骇然望着阿蕉^她刚才说了什么?唱月和叶烨早已死在纪桐周手下?!阿蕉将她手里的香接过来插入铜鼎,又道:“歌林这个人心事太多,成就仙身也比旁人花的时间要多,两百多年前她终于成就仙身,我爹爹却并不怎么看好她,一个人有心变强是好事,可她心中仇恨太甚,即便一时有所作为,也无法长久,将来劫数怕是难度。爹爹看人一向很准,这次也没有例外。”可对歌林来说,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长久,哪怕只有一朝一夕的强势,能让她报仇,已经足够了。涉及亲人血海之仇,沈先生亦不好置喙,他的两个得意弟子,一个怕是难度劫数,另一个用情太深紧随其后,令人无奈。倘若报仇成功倒也罢了,可那个王爷明显天赋奇优,千年难见,当年在东海,人人都见识过他的玄华之火,更何况他二十年便能成就仙身,怎么比?如何比?即便如此,他还是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义无反顾地去。走的那天,百里歌林的眼睛出奇地亮,回身给沈先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多谢师父教诲,师恩深重,弟子恐不能报。”那时她已成仙身,最后却依旧以弟子相称,令沈先生郁郁寡欢了多年。阿蕉微叹一声:“我送她和陆离离开门派,也是我看着他们回来,老实说,之前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