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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街。莫焦焦正坐在客栈三楼客房靠窗的桌子边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握着支胖胖的毛笔,低头看着宣纸涂涂画画。他神情认真专注,下笔也非常小心,然而似乎是画的途中遇到了困难,小孩时不时便蹙起眉,长久地看着宣纸发呆。沈思远同样坐在一边安静地看书,屋中仅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小羊。”小孩稚气的称呼打破了屋中的沉寂,“九九怎么还没回来?”“崇容去找鬼修了。”沈思远合上书,笑道:“他没告诉焦焦吗?我们昨日发现上回那鬼修说的话有些漏洞,他去找他们求证了,若是问不清楚,恐怕还要请鬼修借助百晓镜查出正确的消息。”“就是……”莫焦焦下意识用毛笔抵住下巴,想用笔杆撑着。谁知笔头拿反了,小孩细腻白皙的下巴上立刻多了一道墨色痕迹。他连忙丢了毛笔,用帕子捂住脖子擦了擦,却擦得半个脖子都黑了。沈思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去一边拧了条湿润的汗巾回来,弯腰给莫焦焦擦脖子,道:“干帕子是擦不干净的,傻焦焦。”“那现在干净了吗?”莫焦焦也不恼,仰着脑袋乖乖坐着不动,继续道:“鬼修说的话好复杂,焦焦听不懂,焦焦就知道,长老变成星星了,假的长老、就是骗子也活了。然后长老活了,假的长老会死。”“没错。”沈思远给小孩擦干净墨迹,将汗巾放回去清洗了晾好,回身道:“但是昨日崇容发现,槐墨他降生的时候,槐树妖并未陨落,也就是说,鬼修说的消息并不准确。我们认为,妖族的替身应当不是死后才出现,而是基于另一种契机。”“为什么九九知道假槐墨是什么时候出生呢?”莫焦焦惊奇地睁圆了眼睛,狐疑道:“九九会读心术吗?”沈思远闻言,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他快步走回桌边坐下,尽量放缓了声音试探地问:“焦焦你不知道槐墨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者说,在来到乌森旧都之前,你没见过他?”“没有。”莫焦焦无辜地晃了晃脑袋,疑惑道:“焦焦只认识槐树长老,但是槐墨的味道和槐树长老一样,焦焦就觉得他们是一个人,我知道他们长得不一样,现在九九说槐墨是假的,焦焦就不会认错了。”“怎么会……”沈思远眉头紧锁,喃喃道,正想再细问,却见房门被人推开,身形挺拔的男人径直走了进来。“九九!”莫焦焦跳下椅子奔过去,蹦起来扑到弯下腰的男人怀里,又被抱了起来,高兴道:“九九接住我了。”“嗯。”独孤九捏了一下小孩养得越发白里透红的脸蛋,坐回桌边,看向沈思远道:“鬼修承认了,妖族替身降生的时机并非全部为妖族陨落之时,小部分修为高深的大妖生前便会存在替身,然替身出现的缘由,尚不分明。”“那就可以解释槐墨为何会提前出现在……中了。”沈思远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向莫焦焦,道:“焦焦适才所言,都是真的吗?”“嗯嗯。”莫焦焦肯定地点头,“焦焦知道这个很重要,我们要跟着槐墨去找槐树长老,焦焦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那我就放心了。”沈思远笑着回答,随即整个人靠回椅背,垂首佯作翻开书继续看,同时向独孤九传音入密道:“焦焦刚刚说,他并不认识槐墨,在来到这里之前都未曾见过槐墨。可是,槐墨确实曾经藏匿于焦焦梦境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门主都要怀疑槐墨的来历有问题了。”“这两件事并无矛盾。”独孤九本是正翻看莫焦焦涂的画,闻声手中动作停了一瞬,又恢复如初,同样传音道:“椒椒幼年时遗失记忆繁多,本座早已发觉,哪怕有了醍醐灌顶与大荒法阵护持,他对于自己极度不愿面对之事,依旧难以记住,除非那些事中对他而言有无法舍弃的存在,就如隐神谷一族陨落之事,他一直记得。”“因为陨落之人是至亲,所以哪怕不愿意接受,也记住了吗?”沈思远缓缓道,“那么,焦焦此前同你说的那些梦境中发生的事,仅仅是他尚能接受之事?而他记不住的……包括槐墨在内的梦境就……我明白了。看来焦焦梦境中发生过的事,比本门主想象的还要棘手。”“这倒不一定。近几月椒椒已能忆起一部分过往,虽不是全部,但确在好转。”独孤九顿了顿,收起宣纸,看向坐在身旁的小孩,低声道:“椒椒可还记得槐墨欲谋害你之事?”“记得。”莫焦焦皱了皱鼻子,嫌弃道:“他要骗焦焦吃毒。”“嗯。”独孤九应了一声,取出鸿雁仙子的百晓镜,翻了过来,托于掌中,接着微微阖眼凝神,指尖放出元力传入百晓镜内,将古朴的灵器唤醒,递给了小孩,道:“椒椒看这是何人?”莫焦焦好奇地捧着镜子往镜面看,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站在阴凉小巷中的槐墨。青年站在背光处,抬头看向大街对面的天涯旅人客栈。没一会儿就有一个老妇人蹒跚着从客栈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青年面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小袋子后,道:“小伙子,你让我打听的那三人,已经走了,我看他们是往西街那边去了,那个红衣服娃娃好像是说要去工会学艺。”话音刚落,镜面突然一黑。莫焦焦“咦”了一声,将镜子翻来覆去,正怀疑是不是坏了,古老的百晓镜镜面再一次晕染出淡淡的白雾,紧接着又出现了槐墨的身影。青年站在烹饪师工会前,抬眼看了看门上巨大的牌匾,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忽而听到门后传来小孩欢快的声音,忙转身藏到墙边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从工会里出来的人,正是莫焦焦三人与李木。“这镜子好厉害,为什么它知道槐墨在这里?”莫焦焦看着又转为黑暗的镜子,好奇地翻过来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正想继续说话,镜面又忽然蔓延出一片白雾。毫无例外地,槐墨再次出现,然而此刻的青年不同于前两次的光鲜亮丽的模样,反倒极为狼狈,他正佝偻着腰蹲着,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另一只手支撑着地面,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扎进泥土之中。青年用力地咬着唇,脸色惨白一片,额头上冷汗涔涔,明显正忍受着非人的痛楚……尽管如此,他依旧神色阴郁地仰起头,朝镜面直勾勾地看过来。莫焦焦有些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青年,待到镜面彻底黯淡无光之后,他才握着镜子歪了歪头。独孤九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孩的反应,见他双眸迷茫而水润,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一片懵懂无畏,终是敛眉收起了让小孩记起梦境回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