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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你性命,你总不至于要害我烦恼吧。“二人说话间,卢东觉却在一旁喃喃自语:“七省通缉犯,七省通缉犯……”他忽地跳起来叫道,“是赫赫有名的侠盗天地双龙。”看看他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风劲节不觉大乐:“正是这二人了。”“怎么可能,听说他们武功绝顶……”风劲节不屑地一笑:“在你们看来,武功绝顶,在我看来,也不过是米粒之光。”“听说他们劫富济贫……”“对啊,劫你们的富,济他们的贫嘛。”风劲节语气讥嘲更甚,“你以为天下有多少人能吃着自己的粗茶淡饭,还大把大把银子送给他人?所谓侠盗义士,大多也是偷了抢了之后,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之余,把得来的零头随手扔给穷人一点罢了。要不然那些举着替天行道旗子的山头上,怎么有永远都喝不完的大碗酒,吃不完的大块rou,还有分不完的金和银呢。”卢东觉一声不吭,走过去把两个黑衣人的面罩都扯下来,却见也不过是脸生横rou的两个粗大汉子罢了。想起传说中那侠盗英雄的凛凛风采,万般神威,不觉十分沮丧。原来英雄人物竟是只可闻名,绝不该见面的。真见着了也不过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强盗顽匪罢了。少年的神色转瞬间一片落寞:“所谓英雄侠客,就只是这个样子吗?”“所谓英雄侠客,虽然不至于都是如此,但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风劲节冷冷道,“那些开宗立派,势力盘根错节之人,若无十分的心思用在权位争夺上,也难有成就。那些孤身飘零,游侠天下的,也同样可以自恃绝艺,轻贱人命,往往易凭一己之见地,断世人之善恶生死。便是天底下最有名的侠客,手上也难免会有几条杀错的人命。你们要庆幸,你们碰上的是侠盗,而不是侠客。侠盗们道听途说,就跑到你们这里来蛮横威逼,只不过是图财。侠客们很可能会道听途说,就满怀正义地跑来把你们宰了,以便替天行道,为死者申冤。”风劲节眉宇间总有点淡淡讥嘲,他看着脸色灰败的卢东觉,笑悠悠道,“卢家小弟弟,知道现实这么不完美,你还想不想当状元,向不向往英雄侠客忠臣清官?”卢东觉面色惨淡,双眼迷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风劲节的话。卢东篱则淡淡一笑:“我为官虽不升闻达,但若能升官,我也不会拒绝,毕竟官职高一些能做的事也可以多一些。只不过,只是要抢占你的功劳了。”风劲节略觉惊喜地坐正身子,眯起眼,笑一笑:“我以前只道你既蠢又正直,想不到你却并不迂腐。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如果你真想好好把官当下去,并且越当越大,就该记得把你骨子里的刚正不阿收起来,多练练怎么低头弯腰,怎么妥协服从,怎么收礼和送礼。”卢东觉大怒:“你在胡说什么,想劝大堂哥当贪官吗?”但是,他这里暴跳如雷,风劲节却恍如未闻,只是用一种说不出是冷漠还是强硬的眼神死死盯牢卢东篱。卢东篱却无一丝怒色,也不见半点疑虑不定,只是神色颇为黯淡,轻轻道:“很久以前,在翰林院就有过前辈劝告我,我们这些与文墨打交道的官员,虽然谈不上风光,但却可以在这个污浊的官场中洁身自好,以保令名不失,倘若出外为官,反易陷于是非。真要在那官场上一步步艰难向前,当忠臣,有时必须比jian臣更jian诈,当好官,有时必须比贪官更阴险……”“所以,你明知衙役狱卒们都收了好处,但却并没有雷厉风行地管制,你明知我被冤枉的案子另有内情,却也同样没有再往下深究,你虽然一芥不取,却也并没有生硬地拒绝县内缙绅的见面礼……”风劲节漫然打断他的话,“但是,你自己应该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有很多事,你知道怎么做,可是你却做不到,不肯做。”卢东篱黯然良久才苦涩地叹息一声:“不错,有很多事,我明明知道,却始终无法做到。”风劲节冷笑:“比如我的案子,你固然是一片好意为我承担,但做法如此不依旧例,反易惹来祸端。如果不是因为府衙里大小官员以前都收足我的好处,在我的案子上不好做文章,只怕你早就被人扣了收受贿赂、枉法贪赃的罪名查办起来了。”卢东篱苦笑:“那么遇上这样的事,我又该怎么样?”“该主持的公道,你自然是要主持的,但上头的财路,也不能挡得太过了。受冤枉的人若是有些家底,能逃出升天,必不会吝啬,若是穷苦之人,你据理力争,上头的人见了无利可图,也未必一定要给你难堪。你的过分强硬,纵能逞一时之快,却会让你以后行事束手束脚,再难得到旁人的协助。”卢东篱叹息不语。风劲节见他犹自不肯受教,又冷然道:“千里为官只为财,你这般断人财路,有多少人受得了。天下不是没有清廉正直之士,只是少得可怜罢了,而且一旦进了官场之中,不是同流合污,就是遭人扳倒,有几个人能支撑到最后的。凭着你一人之力,一人之善,又能救得几个人,帮得几户民。你不妥协,不讨好上司,不屈从于官场上的很多规矩,于你自己或能搏清正之名,于天下,于百姓,只怕益处却有限得很。”他说着说着,又有了些讥诮之意:“这个世道,都黑成这样了,你还指望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把它染白不成?”卢东篱轻轻道:“世道虽暗,我却只想做这一点烛火,能照亮多少地方,就算多少而已。”风劲节冷冷扬眉,一探手,把桌上的蜡烛拿到手中,然后一弯腰,放到地上去。整个室内立刻一片昏暗,彼此对座,犹不能见对方神容。卢东觉莫名叫道:“你干什么?”卢东篱却只是微微一震,不言不动。风劲节这才慢慢再把蜡烛放回桌上:“蜡烛,只有在高处,才能照到更多的地方。”卢东篱怔怔望着烛火,眼神里有着一种几近痛楚的光芒,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不知道,当我开始屈服妥协之后,我会不会渐渐忘记最根本的初衷。当我为了达成目的,而不再介意手段之后,我会不会因为迷恋手段带来的方便,而不再记得最初的目的……”风劲节冷冷望向他:“你对自己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