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陀灵山下 凌风傲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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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的陀灵山脚下,nongnong的药草香味儿从简练雅致的竹楼里氤氲缭绕飘散出来。 炉灶前一位女子用粗布,隔着煎药汤锅的壶柄从炉灶上端下来。而后,将汤锅里熬好的药尽数沥入碗中。那女子风姿绰约一身青衣白袍,及腰长发只用细绸束着。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潇洒从容,那样子不似在熬药而似在干什么精细专研的活儿。 “小姐您去陪少君人,这些活儿我来做吧。”从屋外抱着木盆梳着三绺头的小厮云儿,见主人家又在忙活忙抢着要做。 那女子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将瓷匙搁在药碗里道:“你去备些家里新送来的金桔蜜饯和糖渍青梅,一会旌儿觉得药苦了是要拿这些压的。” “是”云儿点头应道。 房内布置极为简朴,一张案几上整齐的摆放着茗瓯茶具和笔墨纸砚。另是一侧的四层书架上累着不少典籍,几步之外还放着湘竹榻。案几之后是一张隔断的屏风,上面绣着凌风傲然的竹,几片竹叶散落于地随风飘摇,宛然如生。 屏风后,便可见一男子半倚在塌上。他见有人端着药盏进来,便将书放在一旁人又坐起来几分。塌上的男子皮肤白的异常,半是病容半是长年未见阳光所致。饶是病容憔悴,也压不住那张清秀俊逸的好面容。他发髻上插着一只黑檀木的发钗,上面衔着拇指大的白玉雕成的山茶。 “旌儿,喝药了。” 青衣女子端着药碗放到床边,然后将男子扶起来拥在怀中,再一勺一勺的喂下。一碗净,那男子眉头微蹙却似撒娇道:“师姐,苦。” “你哦!”女子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顺手拿起碟子里的一颗金桔蜜饯塞到他嘴里:“就知道你缺不了这个。” 待一切用完云儿端来盛着温水的铜盆,女子将浸过水的帕子拧干,为那病弱男子温柔拭净嘴角和双手。 “江南那边传来二妹要娶侧侍的消息,你准备何日动身启程回家。” 那女子听到这话扬起嘴角并不作答,只等忙完一切待小厮将铜盆端出去才抬头。这一抬头正好对上榻上男子的双眸,她目光灼灼却又带着几许温存只看的那男子脸颊发红。原来这位青衣女子是童府的嫡长女童隽,病榻上的则是他的正侍樊旌。樊氏是童睦丹麾下右副将樊桦的独子。樊旌虽然是男儿身,但从小父亲早逝便被母亲送到陀灵山。恰巧遇上也在山上学艺的童隽,于是结下一段铭肌镂骨的奇缘。 说来大夏男子不可入仕为文官,但可考武举。若能通过马射,步射便可入营为武将。但家中愿意送男子去考武将的,大都是世代为兵的军户。一则大夏礼教森严,送男子入伍家中名誉难免受损。多会有碍姐妹兄弟取夫出阁的门第。二则男子寿命本就比女子短,多于不惑之年离世。做了武将,便不是长年征战只在驻扎营地,能入的夫家也只能在军营里寻了。 且男子考武将不论策论,又只能做男兵的头。在军营里苦熬数年,能到总旗已然是不易,做到把总更是寥寥无几。而那些募来的男兵多是贫苦,家中无女子或女子身有残疾才会送去的。只为减免些赋税得些银钱补贴,不得已断了儿郎入夫家的前程。另一些则是因家中牵连获罪,挑选出身强体壮的来充军。 樊旌为军户家独子,两人学成后便随童睦丹南征北战。在绥阳城一战樊桦将军身先士卒,樊旌亲眼看到母亲被敌军合围斩于马下。他那是年级尚轻,却未沉溺于小家悲伤,而全心应战斩下敌军主帅首级助童睦丹拿下了这关键的一役。 此后这位须眉英雄威名四震,成为了军中响当当的男将军。 后童睦丹定居江南官拜布政使,她便做主成全了长女和樊旌的婚事。两人成婚之后可谓是琴瑟和鸣,可童隽生性潇洒不羁,十分厌恶家中森严家规便带着樊旌四处游历揽遍大夏河山。 一次两人从陀灵山拜会师傅、众师姐妹兄弟后回府里探望双亲。樊旌突然便吐血不止,大夫为樊旌诊脉说他中毒已深。只是之前一直未发所以无碍,如今毒发怕是活不过月余。童隽这才想起之前樊旌在战场上受过箭伤,只怕是那箭淬了毒。他运功为樊旌护住心脉,更是不顾父亲反对执意带樊旌到陀灵山下养病。自己则四处打探,若有名医消息便亲自前去拜访。 也幸得六师姑赠了她本门珍藏的续命丹药。樊旌的性命才从那次毒发至今熬过了两度春秋。 “你哦!”明明舍不得我走,还与我说这些。童隽心里想着,眸里瞧着。樊旌被盯得赧然的低下头,童隽见他这般娇羞的模样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有一大家子都在为他张罗,娶一个侧侍而已我去不去都不妨事。再说我这走一趟便是要七八日的回不来,我舍不得你。” “师姐”樊旌只低低的唤了一声,后面的话只在心中忖道:我也舍不得你。 自从离开童家后两人如胶似漆,感情日益深厚。只是樊旌自知时日不多,怕是陪不了童隽多久。但他要强的从不愿在童隽面前表露半分,他怕童隽伤心更怕因此而加重自己的病情。 但这些童隽又岂会察觉不到,她知道樊旌又多想了愈发温柔的拍了拍怀里的人“别多想,前些日师傅来都说你身体已有转好之兆。你答应过我的,今年一定陪我去看山谷里的白茶花。” “是啊!这次花期若是到了,妻主可一定要带旌儿去看看。”樊旌依偎在童隽怀里,便又安心的酣睡过去。 空谷白茶,旌儿也想陪师姐去最后看一次。便是这样去了,也无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