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留下的字条
给他留下的字条
夜晚的山林漆黑如墨,风声飒飒萧萧。 农场只有一处出入口通往城市,其余三面环山,保镖封锁道路来回搜了几次都没找到舒婳,只得请来搜救队,去那无边无际的山里找。 直升机的探照灯照进树丛里,点亮漆黑夜色,照得人心慌慌,却又找不出一个人影。 赵笈坐在屋子等了半宿,实在坐不住,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舒婳。 她若是和他置气,往城里国道上走,那好歹也算安全,可她若是躲进了山里,万一遭遇不测呢?! 赵笈越想越急,他甚至觉得舒婳就是这么个性子,会专门挑最偏僻危险的地方躲着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担心自己的安危,出事了可怎么办…… “舒婳!” “……舒婳,你在哪?!” 夜色中,男人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眼眶泛红,声音急切。 声音飘入群山之内,就像一粒石子投进水里,毫无回应。 顾硅就跟在赵笈后面跑,眼见着自家老板冲进荒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迈,胸口也实在闷得慌,赶紧上前拦住他好一顿劝。 “先生,搜救队已经在找了,您可千万不能自己去啊!” “万一您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老太太还有英琮先生交代啊!!” “我能有什么事!” 赵笈心急如焚,指着鬼凄凄的深山大吼。 “舒婳呢,万一她真的跑进山里被野兽吃了,明天我就跟着她一起死!” 顾硅没学过防身术,稀里糊涂地根本扯不住赵笈,被男人一撂就挣脱开了。 野兽…… 顾硅心虚地看了看荒郊山林。 他也是从农村考进城市的娃子,这年头的山林哪还有野兽啊,野狗都不见一只,比熊猫还稀有。 赵笈这么说,属实是刻板印象了。 不过顾硅又没办法反驳什么,毕竟赵笈从来没去过真正的野外,他不能指望一个养尊处优的男人理解他的想法。 况且,赵笈还是刚刚痛失所爱的男人,全无之前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气度,活像是野兽本身,试图抓住他抓不住的那缕香魂。 顾硅见赵笈往前面去了,只得为这对痴男怨女叹一口气,再哼哧哼哧地跟上。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搜救队还是没能找到舒婳。 倒是顾硅一语成谶。 赵笈没在山里呆过,头一回进山匆忙鲁莽得什么装备都没带,不知道被虫子咬了还是杂草扎了,手臂泛起异样红肿,一会儿就发展成过敏性休克。 顾硅吓得脑袋都快掉了,赶紧征用搜救队的直升机,把赵笈送到私人医院抢救。 农场主也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过来问需要报警还是配合调查。 直升机腾空升起,巨风吹得顾硅后脑勺嗖嗖凉。 “呃…没事,不麻烦您,我把账结一下。” 农场主庆幸地点点头,还主动帮顾硅把民宿里的东西收拾好搬到车上。 几只行李袋都来不及使用,就又被装进了后车箱。 其中有一只行李袋的拉链没拉好,一瓶野营防身喷雾滚了出来,落进车箱看不见的地方。 无人在意。 如果舒婳还在的话,他就会记得包里装了喷雾。 —— 赵笈在病房里躺了两天,大病一场。 他的免疫力极具下降,病情恢复得很慢。 他嗜睡,经常梦见舒婳。 梦里的他一开始很漫不经心,像是在对她说,我知道你想玩什么花样,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样糊弄我欺骗我。 后来,事情就像一架失控的马车,奔向他从未设想过的终点。 她骗他的方法很拙劣,他又不舍得和她吵架,生怕将感情弄得太俗气。 他们就开始zuoai,不清不楚地zuoai,无休无止地zuoai。 人的三观五感或许可以分为两种,可以主动拒绝的,和不可以拒绝的。 她的身体好像永远不会拒绝他,但是她的灵魂会从而延伸出一种湿紧的酸涩,自下而上刺进他的骨髓里。 他把她撞开,像是在滋润一朵花。 绽放得太浓烈了,花瓣四散纷飞,化成雨落下。 忽然骤醒。 他的眼神惊乱,最后落在病床上的一条披肩那里,才勉强找到平衡点。 赵笈的呼吸很久才平复下来。 入目所及处,只有冷冰冰的凉。 他好像就这么失去了舒婳。 几天过去,舒婳的行踪依然没有线索。 他逐渐意识到,舒婳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连逃离他这件事都是有预谋的。 先是拙劣地寻求邻居帮助,虚晃一枪骗过他,让他以为她就次放弃收心了,再提议去农场摘草莓,趁着地广人稀没有监控,往山里一钻就没了影。 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赵笈悲伤地想。 舒婳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宝心拿到草莓篮子的那一刻,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自己。 草莓是舒婳亲手摘的,但是舒婳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顾硅催她把草莓放进冰箱里保存好,等赵笈出院,肯定会想看看这篮草莓。 “可是放在冰箱里也会坏啊,慢慢蔫掉……” 宝心支吾着道。 顾硅问了一下赵笈的意思,然后跟她说:“那就放冰柜。“ “可是…水果放冰柜里再拿出来就没有味道了。” 宝心又说。 冰箱的无能表现,显然触到了赵笈的霉头。 顾硅当天就带人把冰箱换掉了,换成市面上保鲜功能最好的冰箱。 然后,才把菜篮子连带着草莓全一起放进去。 宝心吃过晚饭后就被带去了医院。 一起带给赵笈看的,还有舒婳离开前接触过的所有物品。 赵笈让保镖在隔壁病房套问宝心的话,务必要套出来舒婳逃跑的线索。 宝心一问三不知,甚至都不知道舒婳是在农场跑了的,还是听保镖说了具体位置以后,突然就哭出了声。 那一片地方,前年出过好几次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 保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话转告给赵笈。 现在找不到舒婳的人,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赵笈夜不能寐,也不能从宝心那里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去翻看舒婳留下的物件。 她常看的几本书就摆在他的床头,其中有一本叫《调香原料整理》,是他曾经送给她的春宫图。 她认真看过半本,还在图片旁边用铅笔写了批注,寥寥几笔很生动有趣,特别是她常用一个字来评价那些做起来格外困难的姿势:烦。 赵笈,你好烦啊。 他忍不住浮想起她的语气。 温存事后,她窝在他怀里,倦倦的,恹恹的。 他笑了一会又笑不出来,讪讪合上春宫图,去翻下一本。 那本名叫《语言的艺术》的书,是她最近在看的。 他一翻,扉页就掉出来一张小纸条,像怕他看不见似的。 赵笈心中狂喜,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这应该是舒婳留给他的信吧?她会不会跟他解释自己是怎么心灰意冷的?会不会把他臭骂一顿? 赵笈挠了挠脸,心跳加速。 骂就骂吧,至少她肯讨厌他,说明她还是在乎他的。 他怀揣着极其紧张的心情打开小纸条,上面却只有一行字。 【不要为难宝心,宝心什么都不知道】 除此以外,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赵笈只觉得五味杂陈,默默放下小纸条,胸口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保镖还送来一些东西,包括她第一次逃跑前准备要拎走的袋子。 里面的东西已经拿出来摆好了,有她做家务时穿的旧衣服,雨伞,毛巾,还有几块看起来像是板砖的东西,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压缩饼干。 赵笈轻轻地把包装袋撕开,看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压缩饼干,掰下一小角,放进嘴里。 味觉发涩,难以下咽。 他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舒婳就这么走了。 连压缩饼干也没带上,那她吃什么?会不会挨饿?会不会遭遇意外? 一个关心她的人都没有,她就这么坚持要和他一刀两断么…… 赵笈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 出院那天,他的脸色就和天气一样消沉。 好巧不巧的是,何书媛前来接他出院,第一句话就扎在他心上。 “元希,舒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