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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东都 第11节

    丁香看了一眼洛泱的脸色,继续说到:“夫人叮嘱我们,不是什么大事,别去和魏执事起冲突,他对将军有恩,我们也该多包容些。”

    洛泱突然想起四兄的话,又问:

    “咱们府里连五兄都已是校尉,男人们都在挣钱,可我看四兄屋里朴素得很,难道我们府里不是很宽裕?”

    “这就要问咱家将军了,咱们府里的银钱,每月还要拿出部分,接济那些家中条件不好的亲军,这开销不固定,因为是将军的意思,夫人也没细算过。”丁香指指绿树掩映的一个小院,轻声笑道:

    “到了,夫人就住那里。夫人还时常发愁呢,说几位郎君娶妻,那是府里单列的开支,您出嫁,说不定就是这两年的事,少不得要加上夫人自己的陪嫁嫁妆,才不让您失了体面。”

    “我不嫁,给我阿娘省钱!”

    洛泱头一低,提着裙子往院里跑,丁香笑着加快了步伐跟上去。

    “你怎么不在屋里躺着?我刚让梨花给你送汤过去,等你回去肯定放凉了,要热过才能喝。”李氏见女儿过来,忙将她拉到榻上靠着。旁边的桃花笑到:

    “这汤是夫人亲自选的方子,还贴了体己钱、买了补药炖进去......”

    “她是小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洛泱靠在李氏肩上,撒娇到:“我都快十五了,总要学着点嘛,要不,以后万一我当了家,什么也不会怎么行?”

    大家都笑起来,丁香食指刮脸羞她:

    “刚才还有人说要给夫人省钱,不嫁。”

    “傻瓜,钱是拿来用的,该花就花,省它做什么?”李氏用手理着她披散的长发:“咱们府里虽比不得王府、郡王府,可还不至于要省到你和五郎身上。”

    “对了,阿娘,咱家除了阿爹、阿兄的军饷俸禄,就没别的产业了吗?”

    “那怎么没有?将军两次平乱立了大功,圣上赏下来的银子钱一箱箱抬进来的。夫人用这些钱陆续置了五、六处庄子,这不是苏家的产业?”

    芍药扳着指头数到:

    “加上咱夫人陪嫁过来的两处庄子,这就有七、八处了。这些都在城郊,远点还有两座山林。”

    “山林?”

    洛泱心不在焉的顺口问道,她心里正在回忆着洛阳附近矿藏,以前她跟过一段时间金属概念股板块,印象相当深刻。

    只不过,历经一千多年,很多地名都变了,她得找地图,按着不怎么变位置的河流来找。

    想到河流,正好李氏就提了一句:

    “那两座山林原是你曾祖父的,只不过他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长安。见我嫁到洛阳,就顺手给了我,说让他曾孙子以后有地方打猎。你几个兄长曾经去狩猎,说是顺着伊水逆流而上......”

    “伊、伊水!这我知道,咱家的山......是在伊水边吗?是不是靠近嵩县?”

    洛泱激动得有些结巴,国家重金属治理项目,就有一个是在伊水边,她亲自去做的项目尽职调查。

    “嵩县?没听说过,我只记得大郎告诉我,过了陆浑再往前十几里还是几十里就到了。”

    陆浑?那时是陆浑县?现在就属于嵩县啊。

    是我太浑,说什么地名?我不是啥也记不得了嘛?还好阿娘也没在意。

    洛泱一边责怪自己,一边乐得嘴咧到了耳朵根:

    我滴乖乖!嵩县附近有没开发过的金矿和铁矿,就算不是苏家的,也可以想办法买过来。

    俺也是家里有矿滴人了!

    那位没见过面的曾祖父珍王,准是位财神爷。

    第十六章 小哑巴

    苏洛泱做过几年投资,思维深入骨髓。

    虽说自己还是要想办法回到现代,但苏家是她千年之前的祖宗,能顺手替苏家挣钱,她就算是在孝敬祖宗了。

    从阿娘屋里出来,洛泱就急着打发丁香去看五郎回了没有,她要一幅河南道的堪舆图。

    地图这东西,别人不好找,都防御使的府里肯定少不了。

    能拿到图就好办,她记得洛阳附近有金矿,洛宁、上宫、虎沟好几处都有,准确定位是第一步,再把当前矿山管理制度了解清楚。

    唐朝二百多年,晚唐的许多制度都与盛唐时不一样,若是金矿在其他节度使管辖范围内,还真不太好办。

    洛泱一路想着心事往长川阁走,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

    “啊啊,啊啊!”

    洛泱想赚钱的事总是太专心,她竟然一脚踏入路边的一个小土坑里。

    府里哪来的陷阱?

    洛泱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揉着脚脖子,抬头就看见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他伸出手要拉她,想想又把脏兮兮的手收回去,递过来锄头把子。

    “小哑巴?你在这里挖坑?”

    坑不是很深,洛泱抓着锄头把子,抬腿踏了上去。

    小哑巴紧张的点点头,指指不远处的地上,洛泱看到了几株种在花盆里的牡丹花,这是要把盆栽的牡丹移种在地上。眼前这块空地,已经挖了好几个这样的土坑。

    “你在种花?”

    他高兴的点点头,过去抱起一盆花给洛泱看。洛泱这才看到,这株牡丹虽小,但已经结了两个小花苞。

    她见过阿兄他们与小哑巴交流,都是边说话,边打手势。她也想说些什么,可不知如何比划,只好向他竖起大拇指:

    “你很厉害!还会种花。”

    小哑巴笑得更欢了,把花放下,指指她的脚踝。洛泱摆摆手,又试着跟他说:

    “昨晚谢谢你,救了我。我想看看你昨晚用的武器。”

    小哑巴果然不明白她比划的是什么,一脸疑惑。

    洛泱赶紧做了个舌头耷拉着,眼皮一翻倒地,又指指他,做了个捡起来,放到腰包里的动作。

    这下小哑巴明白了,但他拍拍身上,一摊手,表示没带在身上。洛泱有些失望。

    昨晚睡觉的时候她就想,阿爹把那个玄铁说得那么厉害,自己又亲眼见到,小哑巴用玄铁做的什么武器干掉了刺客,若是自己也能用上这武器,平时自保应该没问题吧?

    “那你种完花,把它带来给我看看。”

    小哑巴想都没想,憨憨的笑着,使劲点点头。

    洛泱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带着点稚嫩的笑太吸引目光,容易让人忽略了,他比一般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要精壮,憨厚中透着不羁,若不是哑巴,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阳光少年。

    回到长川阁不久,丁香也回来了。不过没有堪舆图,因为五郎君还没回去。

    “我给他院里的小厮留了话,晚点一准会送来。”

    “丁香,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小哑巴,他从小就是在咱们府里长大的吗?”

    洛泱百无聊赖,拿了毛笔在桌上练写繁体字。

    “他是玄护卫在出征路上捡回来的,那次将军出门快一年,你都几个月了,才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爹。阿木那时也才一岁多点,刚会走路,不会讲话。大家都以为是他说话迟,直到后来,才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见,是个聋子。”

    “那也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是啊,吴元济造反,那时咱们将军协助李将军攻打蔡州,听说,蔡州死了好多人,吴元济全家都给砍了头。玄护卫当时伤了腿,好在还能瘸着走路,但上战场就不行了。”

    蔡州?吴元济?洛泱有点小小激动:难道是以前课文里学过的《李愬雪夜入蔡州》?

    想不到,阿爹也参加了那场平叛战争。

    “阿木来府的时候,跟五郎君差不多大,夫人让人带着他,和五郎君一处养着,后来察觉是个聋哑,玄护卫坚持把阿木接回他屋里去,夫人便随他去了。”

    “一个哑巴,养在公子身边,长大最多做个仆人,跟着玄护卫,反而能学些养活自己的本事,这样看,玄铁还算是有些远见。”洛泱由衷赞到。

    玄铁,能在杀人之地,救护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命,本就是个不寻常之人。

    “小娘子!小娘子!阿木冲撞了魏执事,正在挨鞭子呢!”荷花跑得慌慌张张,提着食篮进来叫道。

    “怎么回事?好好说。”丁香接过她的食篮问。

    荷花一手撑着她的小腹,气喘吁吁道:“我刚经过他们旁边,听魏执事骂阿木偷懒,不好好干活就到处乱窜,他好像是要来咱们这里……”

    洛泱站起来就往外走:“是我让他来的,我倒要看看,听主人的话,是犯了国法,还是犯了家法?”

    “还有,魏执事经过花园时,撞见一朵蔫了的白牡丹……”荷花追在洛泱身后说到。

    洛泱诧异:“白牡丹?每天都有那么多花开花谢,一朵花蔫了,这是多大的事?”

    “这就是魏执事鸡蛋里边挑骨头,说撞到凋谢的白牡丹会有霉运,就是阿木想害他......”

    “这是什么封建迷信?”

    前面传来一阵喝斥声,她们来不及说话,加快了脚步,朝声音方向赶了过去。

    “住手!”

    洛泱绕过花丛,到了隔墙边的那条甬道上,立刻看到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满脸怒容的阿木,将魏执事和他的跟班小厮踹倒在地,举起右臂对准了魏执事,那厮像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听到声“住手”,有如天籁之音,他胆子又回来了:

    “死哑巴,反了你!竟敢当众行凶。你、你、你,还不快把凶器拿开!”

    阿木看洛泱走过来,一时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干脆闭了嘴,狠狠瞪着爬起来的魏执事。

    魏执事见来的只是小娘子,顿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一手撑着腰,一手指着阿木向洛泱“告状”:

    “小娘子,您看看这根欠劈的烂木头,我不过是教训了他几句,他就把我们踹倒在地还要行凶!”

    他趁阿木不注意,一把拉起他的袖子,阿木胳膊上豁然露出了一个铜做的圆筒。

    魏执事jian笑道:

    “跟你说过一百遍,除了晚上巡院子,白天在府里不许佩戴这样的武器,这次被我当场拿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阿木看了洛泱一眼,低下头,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没法比划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会帮他说话。

    “小娘子,这事不用劳烦您,我自会处理,只是将军、夫人问起来的时候,还请您给我做个证。阿标,去把他的武器摘下,带走!我看你那瘸腿的义父怎么救你。”

    魏执事虽没把洛泱放在眼里,不过到底是个小主人,借着她,就可以把阿木捏得死死的。

    “啊啊!”

    阿木不愿意袖镖被阿标扯走,抱着胳膊抗拒着。

    洛泱走了过去,一把将阿标别在腰带上的鞭子抽出来,再次掀起阿木的袖子,冷冷问道: